齐凌哼着一首早已过时的曲子,从车里钻出来,步入通往湖心的走廊,脸上的笑容比炸了十年的地沟油还油腻。
湖心的茶亭,是他和客户约定见面的地方。
他手中的u盘里装着女性出轨的铁证,足以让客户在离婚诉讼中占据绝对优势,顺利争取到孩子的抚养权,并且分割到夫妻共同财产的三分之二以上。
尽管他知道,客户是“同志”,与女方结婚只是为了延续家族血脉,对此,齐凌作为“专家”明智地选择视而不见。
在这个行业中,他明白规则!
特别是从事“离婚咨询”业务的私家侦探,不应该关心的事情,他绝不插手。
当然,等今晚证据交接完毕,尾款结算清楚后。
如果女方能迅速找到他,愿意支付男方双倍的费用,他也乐意为她提供同等价值的“咨询服务”。
做生意嘛,讲的就是利益至上。
钱嘛,只要是合法赚的,多多益善。
至于良心,自从八年前,他在当保卫干事时被领导的司机指着鼻子痛骂一顿,它就已经被冷藏了。
如今,齐凌在省城是公认的金牌“离婚咨询顾问”,尽管没有律师资格,但人人都会尊称他一声“齐律师”,随手拍几张照片就能赚到几万甚至几十万,这岂不是比守着大门领死工资更有面子?
即使偶尔午夜梦回,看见当年在军营中那个热血青年的自己。
齐凌也只是摇头,对过去的自己说:“太土了!”
“折戟沉沙秋水茫,繁花落尽你离去,凌灯怨语一枕清霜,冷如冰……”一位妙龄少女正随着老式胶片唱机练习唱歌,曲目是一首二十年前的老歌。
更远的地方,几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正在跳广场舞。
柳树下,一个少年手持长枪,上下挥舞,枪尖的红缨如同鲜血一般。
少年的目光始终落在练唱的少女身上。
一对年轻的情侣突然停下脚步,相对泪流。
一个孩子握着气球狂奔。
年轻的妈妈追不上,对着孩子的背影大声恐吓,却毫无作用。
......
油炸蚕豆和烤鱼的香味随风飘来,打破了原有的气氛。
这就是生活!
“长坂坡上草木腥,沧江一梦镜花影……”齐凌摇摇头,笑着接唱,快步踏上通往湖心的走廊。
歌声严重跑调,腹部的赘肉太多,已经影响了他的呼吸。
该做些有氧运动了,他低头看着已经扣不上的西装扣子,提醒自己。
紧接着,他脑海中又浮现出健身女教练那修长的大腿和凹凸有致的身材。
然而,就在下一刻,一声尖锐的呼救刺破了他的想象,“救命啊,救命啊——”
“有人溺水了!”
“自杀啊,有人自杀!”
“别乱说,是三个小姑娘,不小心滑下去了。
这破栏杆,早就该修了。
市政那些人啊……”
“别抱怨了,救人要紧,快救人——”
……
喊叫声和议论声纷至沓来,此起彼伏。
齐凌的目光迅速扫向湖面,那里已略显昏暗,确实有三个身影在水中挣扎。
没等思绪完全转动,他的身体已经做出了最习惯的反应。
脱衣、踢鞋、纵身一跃、潜入水中,一连串动作流畅无比。
毕竟他曾经是个军人,即使退伍多年,即使棱角已被磨平,即使心中的热血早已冷却!
身体破开水面,留下一道优美的白色痕迹。
转眼间,齐凌已接近第一个溺水者,一手托住她的腋窝,另一手抓住她本能地向他伸出的手臂,迅速返回湖边浅水区。
他把人交给一个陌生的壮汉,再次返回湖心,以同样的敏捷救出了第二个溺水者。
紧接着,第三次转身回去。
第三个溺水者已经接近昏迷。
齐凌没费多大力气就托住了她,使她的鼻孔露出水面。
无数人手牵手下湖,向齐凌靠近,他用力蹬腿,向湖边游去,离伸向他的手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小腿处,突然传来一阵剧痛,仿佛被刀割。
全身的肌肉瞬间失去控制,不停痉挛。
初春的湖水比冰还冷,透过皮肤,穿透肌肉,直刺齐凌的骨髓。
“该锻炼了……”齐凌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用肩膀将溺水者推向岸边。
随即,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沉向湖底。
“谁将浮名牵挂……”湖边,跳广场舞的大妈,练嗓子的少女,散步的大爷,耍长枪的少年,还有刚刚准备分手的情侣,都围了过来,用衣物结成绳索,下水救人,忙碌中忘了自己的年龄、心中的烦恼和脸上的皱纹。
只有那台落后了四十年的老式胶片相机,孤独地唱着,“折戟沉沙秋水茫,繁花落尽君离去,凌灯怨语一枕清霜,冷如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