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士的身份，很难不联想到你们白玉观和道妙山。”雪王淡淡说道。
    李常乐摇头：“不是白玉观和道妙山的仙人。”
    “就算我不认识，我师叔也该认识。”
    “穿道袍的也不一定真就是道士。”
    雪王说道：“也对。”
    “你们人族修士都有些喜欢特立独行。”
    “虽然外界的仙人数量很少，也不是没有。”
    “大阳钦天监监正就是仙人，而且前阵子还有一位新晋仙人。”
    李常乐问道：“雪王前辈知道前阵子那位新晋仙人的身份？”
    “应该是蛮国的大祭司。”雪王说道。
    “连雪王前辈都知道蛮国大祭司？”
    雪王轻笑一声：“他应该是活的最久的一位九境修士了。”
    “而且成仙之时动静颇大，我也感应到了。”
    李常乐暗自点头，原来真的是蛮国的那位大祭司。
    他的实力比长青师兄弱多了，竟然都成仙了。
    不过成不成仙也不是看实力强弱……
    “而且蛮国巫师都是信仰那什么炎神的，感觉与普通修士也不太一样。”
    由于雪王也不清楚那神秘老道的身份，李常乐也不想再问，于是说道：“雪王前辈，我想去看看邪月的伤势。”
    雪王颔首：“随我来吧。”
    宫殿很大，雪王领着几人顺着阶梯来到最底层。
    而后缓缓推开一道门，一股圣洁的气息涌出。
    李常乐只感觉浑身暖洋洋的，说不出的舒坦。
    而后便看到了静室之中躺着的邪月，邪月身体上方有一朵雪莲，那圣洁的气息便是从这朵雪莲散发出来的。
    李常乐惊讶：“这难道是雪王前辈伴生的那株天山雪心莲？”
    雪王轻轻点头：“邪月的伤势很重，全靠你的那颗莲子吊住一口气。”
    “寻常手段无法治愈。”
    “只能靠雪心莲的力量慢慢滋养。”
    李常乐呼出口气，雪王对待麾下大妖，虽然约束颇多，但也的确足够重视。
    即便是童玉那等墙头草在事情暴露之后也没想着背叛雪王去投靠赤王。
    反观玄甲龟熊，连想都没想就直接来拜见雪王了。
    如果北境妖族真的只剩下一位妖王，想来也是一件好事。
    “但最重要的并不是肉身的伤势，而是心伤，若是他一心求死，雪心莲也没办法。”雪王说道。
    李常乐神色复杂：“雪王前辈，临瑶为什么要背叛？”
    雪王妖冶的眸子异芒一闪而逝，说道：“人各有志，妖族亦如此。”
    “她为何背叛，我不知道，但我也不想知道。”
    李常乐暗暗叹息，看来临瑶的背叛不只是打击到了邪月，雪王心中也不好受。
    邪月还在昏迷之中，知道了他的情况，李常乐担心也没用，只盼他还没有放弃自己。
    为了一个叛徒，根本不值得如此。
    可话又说回来了，每个人对于感情这件事，重视程度都不一样。
    为情所困想不开就自杀的比比皆是。
    何况邪月和临瑶还是持续了千年的爱恋，不是这么容易说放下就能放下的。
    只是李常乐不希望邪月被这件事给击垮。
    虽然相识不长，但邪月却如寇义一般，是个值得深交的朋友。
    也是个令人敬佩的强者。
    “算了，想太多也没用……”李常乐叹了口气。
    “雪王前辈，还有件事我有些不懂。”
    “何事？”
    李常乐回忆道：“当时赤王要杀我之前，说了些比较奇怪的话。”
    “他说我们的所作所为，他都看在眼里。”
    “但他是怎么知道的呢？”
    雪王微微颔首：“的确有些古怪。”
    “但我能肯定的是，即便还有第二个奸细，这件事也不是奸细告诉他的。”
    “因为知道这件事的，只有黑袍，青麟，和你们。”
    “就算是你又告诉了邪月，但邪月也是可以完全信任的。”
    李常乐思忖道：“所以他是通过某种特殊手段知道了这件事？”
    雪王说道：“也不排除是有我们不知道的存在告诉了他。”
    “别忘了，谁也没想到他会有帮手。”
    “雪王前辈说的是那个神秘老道？”
    “可是结合我之前的经历来看，那个神秘老道针对的人是我，应该不是为了来帮赤王。”李常乐说道。
    雪王轻笑一声：“我只是举个例子。”
    “这件事我来探究，你就不用多想了。”
    “你现在的当务之急，是稳固根基。”
    李常乐笑了笑：“雪王前辈看出来了。”
    雪王说道：“有些人寻一辈子的机缘，也只能是大海捞针泥牛入海。”
    “有些人随便走走，便是满地机缘伴身。”
    “这种人一般都被称为仙缘深厚。”
    “我很看好你，将来一定能成仙。”
    雪王嘴角牵起一丝弧度，可这笑容在李常乐眼中却有些如芒刺背。
    这是就等着自己成仙，然后帮她杀赤王了……
    “唉，成仙路上各种艰难险阻，晚辈任重而道远。”李常乐无奈说道。
    雪王笑道：“没关系，我等得起，妖族也等得起。”
    李常乐只好低头，做足了晚辈的姿态。
    这不是阴谋，这是摆在明面上的交易，为了老圣子，李常乐甘愿被雪王驱使。
    好在雪王不是什么大反派。
    如今在北境的事已经办得差不多了，是时候离开了。
    而且李常乐也想顺道再去白魔宗看看。
    不知道白魔宗搬迁得如何了，他记得寇义说过要趁这个机会渐渐把宗门完全搬入大阳的。
    宫殿前，雪王亲自相送。
    不过李常乐知道这多半是因为老圣子的面子。
    白若若和青麟也在。
    李常乐与白若若交情不深，甚至不如水灵儿和她的交情。
    只有一同进入天山雪狐祖地这么一个经历。
    但这位如白纸一般靠谱的姑娘还是很热情的。
    一直说着什么有空再来玩。
    李常乐也只能感叹一句无忧无虑真是令人羡慕。
    不知道以后会不会觉醒什么恶劣性格，毕竟初见时便不怎么懂礼貌，而且还是雪王的闺女。
    不过比那梅尤沐好多了。
    待得李常乐走后，雪王看向自己那傻闺女：“你想不想跟他一起走？”
    白若若疑惑：“为什么啊？”
    雪王摇头：“没有为什么，如果让你跟他一起走的话，你会不会不愿意？”
    白若若思考片刻，然后摇头：“不知道。”
    “但是娘让我跟他走的话，那我就跟他走。”
    雪王宠溺地摸了摸白若若的头：“现在时机未到。”
    “以后会有机会的。”
    ……
    飞梭如流星一般划过山巅。
    归乡时的心情总是要比离家时欢喜许多。
    在常宁面前时，李常乐虽然摆出一副师兄的姿态，但要问他自己想不想回山，那自然也是想的。
    他无父无母，自小被师父抱上山，那时师叔还经常回山，在他眼里，师父师叔就是父母，而几位师兄师姐就是哥哥姐姐。
    白玉观就是他的家。
    出来一年多，确实有些归心似箭。
    即便是大师兄的教训，现在李常乐也是想念得紧。
    “那羊古力在下面。”兔儿爷突然说道。
    李常乐瞥了一眼：“那又怎么了？”
    兔儿爷说道：“这不去趁机教训教训他？”
    “他可是骗我们来着。”
    李常乐嗤笑一声：“你还有这心思？”
    “你只是看他不顺眼罢了。”
    “啧，你这叫什么话……”兔儿爷有些心虚。
    李常乐说道：“不过也好，我们去把传音法螺还给他，顺便把邪月的事也告诉他。”
    说罢，李常乐驾驭飞梭降落。
    羊古力感应到强大气息被吓了一跳，但是一想这里是雪王的领地，而且这气息又觉得有些熟悉，所以并没有立即逃跑。
    不过在看清楚来人后他就后悔了。
    李常乐微笑：“还真巧。”
    羊古力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大……大人。”
    李常乐问道：“你不在界山战场，跑出来干什么？当逃兵吗？”
    羊古力连忙说道：“不不不，小的怎么会当逃兵呢……”
    “那你在这干什么？”
    “呃……没干什么。”
    这回李常乐看出来了，这家伙明显心虚，不会真被自己给猜对了吧。
    “你要真是逃兵，我就直接把你送到雪王面前。”
    “邪月将军何等光明磊落，却有你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下属。”李常乐冷声道。
    若非邪月，他根本不会如此生气。
    要知道邪月能不能活下来还得看他内心的求生欲望，这羊古力身为邪月信赖的下属，竟然敢当逃兵。
    真想替邪月清理门户。
    羊古力支支吾吾：“小的……我不是逃兵……”
    “我只是想见将军。”
    “听说他现在生死未卜，我……”
    李常乐一愣，看着低头难掩悲伤的羊古力，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这家伙刚才难道是怕自己跟他算账才不敢说实话的？
    李常乐仔细一想，羊古力并不知道自己是雪王一方的，害怕也是理所应当。
    这羊古力所做出的一切低贱姿态，都是为了讨好自己，是为了活下去。
    虽不是什么光明磊落之辈，但好在对邪月还算忠心。
    李常乐说道：“你不必如此害怕。”
    “我与邪月是好友。”
    “而且我刚从雪王宫殿中出来。”
    羊古力抬头，有些惊疑不定。
    李常乐腰间八角铜盘坠光芒一闪，取出传音法螺还给羊古力。
    “你也不用担心太多，雪王殿下正在亲自为邪月疗伤。”
    “我相信他会有所好转的。”
    这句话说给羊古力，也是说给自己听。
    邪月一定会醒过来的，李常乐不相信邪月会过不去这一关。
    羊古力眼中难掩激动神色，但还是有些害怕李常乐，不敢表现太多。
    李常乐摆了摆手：“算了，我这就要离开北境。”
    “如果你不信我，你也可以前去拜见雪王求证。”
    羊古力抱拳：“谢谢大人告知。”
    “这样我与兄弟们也好有个交待……”
    李常乐嘴角翘起，什么样的将军，什么样的兵。
    能有这么一群关心自己的属下，也是邪月自身魅力深厚的证明。
    正道之辈从不缺追随者。
    李常乐点了点头，没有多说，随即驾驭飞梭离开。
    兔儿爷对这个结果有些不爽，就算羊古力是个好下属，但绝对不是个好人，不对，不是个好妖。
    就是没来由的讨厌。
    李常乐当然知道兔儿爷为什么讨厌羊古力。
    他可太了解兔儿爷了，虽然关键时刻很靠得住，但小气鬼这个词就是对兔儿爷最好的诠释。
    羊古力无非是有个能看穿别人修为的天赋神通，这一点跟兔儿爷的能力有些许重合。
    兔儿爷觉得自己不那么特殊了，所以才生气。
    在李常乐看来，兔儿爷就是太要面子，不许人说他是兔子，不许人说他是妖，现在还不许人有和他相同的能力。
    只是这种缺点无关紧要，没有人是完美的。
    李常乐自己的缺点也有很多，修行之路也是成长之路，如果连自己的缺点都无法正视，那么道心肯定也坚定不到哪儿去。
    此次北境之行，无论是修为和道心都有所增长。
    更是与妖王打过了交道。
    甚至差点死在妖王手中。
    如今他更直观地看清了自己跟仙人境的差距。
    那是一道无法跨越的横沟，属于生命层次之间的差距，即便是再强大的九境修士也无法与仙人境抗衡。
    赤王那一击，不仅击穿了邪月的胸膛，也击穿了李常乐对长青师兄的迷之自信。
    经过这场战斗，李常乐也不敢盲目崇拜长青师兄了。
    九境终究只是凡俗之极，只有成仙才能摆脱这层桎梏。
    李常乐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也没有什么必须要完成的使命。
    他修道修仙，只是想让自己站在山巅俯瞰这片天地的时候，乌云少一些，迷雾少一些。
    自己的天眼看不到的地方，那就用这双肉眼去看。
    御空无法抵达的地方，那就用双脚一步一步走过去。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实力不够那便努力修行。
    老圣子曾经说过一句话，天道无情，但大道无方。
    万事万物虽然都按照天道规律运行，但心之所向，道之所往，修道修的从来不是天道，而是大道，是属于自己的那条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