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成望着那直通山顶的青云路，眼神愈发坚定。
    他确实没有那么高的志向，也没有一往无前的信念。
    他自始至终所求不过力所能及这四个字，但究竟多大的力量才能达到自己心中力所能及的标准，他不知道。
    以前以为徐先生的修为便是一座遥不可及的大山，但如今自己也是第四境了，距离第五境已相差不远。
    这座大山即将要翻过去了。
    可就是这样曾经遥不可及的大山，在白玉观中也只能算是中下游的水平。
    真正的修士世界，也只有上三境才算一方强者。
    上三境放在以前，或许只能算是个梦想。
    但现在不是了，而是自己要为之奋斗的目标。
    可自己的目标要止于上三境吗？
    这个问题暂时没有答案。
    王成清楚的知道眼界不能太窄，但也不能好高骛远。
    上三境对于现在的自己而言，还有些遥远，只能说修成上三境的机会已经摆在了面前，就看自己是否能抓住了。
    青云路，若是有一天自己能登顶，或许便再无任何事能留下遗憾了。
    上方常宁身形开始摇晃，一副坚持不住的模样。
    李常乐数了数，目前常宁已经登上了十七阶，这个成绩李常乐并不满意。
    要知道弱一些的三境修士也能成功登上二十几阶，他心中给常宁定的目标已经很低了，如果常宁还达不到的话，那他就要重新考虑一下了。
    以后的路可要比这青云路更加困难，如果连青云路都轻易放弃的话，那她以后该如何前行？
    李常乐一步一步来到常宁身旁，轻声说道：“如果真的坚持不住的话，你可以放弃。”
    常宁转过头看了一眼师兄。
    她从未见过如此严肃的师兄，不知怎的，心中那股难以抑制的烦躁之感突然消散。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比心安的感觉。
    周围那驳杂混乱的道韵之力也仿佛不再是阻碍，常宁猛地摇了摇头，然后一步迈出，身形站定，虽压力骤增，但她咬牙坚持了下来。
    李常乐也立即跟上：“你每前进一步，我都会在你身旁。”
    常宁呼吸急促，汗珠顺着鬓间青丝滑落，依旧没有说放弃。
    她也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为什么自己非要折磨自己。
    是因为师兄就在身旁吗？
    可这一次明明就是师兄强迫的自己，自己本心是不愿意走这青云路的，现在却在咬牙坚持，真是奇怪。
    片刻后，常宁再次迈步。
    但是并没有站稳，就在即将仰头倒下的时候，一只手掌扶在了自己背上。
    李常乐说道：“屏气凝神，坚守本心。”
    常宁感受着那只手掌传来的力量，身体渐渐停止颤抖。
    是啊，一直以来，都是师兄师姐在替自己遮风挡雨，她也知道该努力修行，可每次修炼都像是要了老命一般，不是昏昏欲睡就是头疼欲裂。
    久而久之便不喜欢修炼了。
    就算是干些杂活都比修炼有意思。
    调息良久，常宁始终迈不出最后一步：“师兄，我好像坚持不住了……”
    李常乐知道，这一次她是真的要坚持不住了，可还是说道：“相信我，你有登上二十阶的能力。”
    “可是我走不动了。”常宁小声说道。
    李常乐握住常宁的小手：“师兄为你开路。”
    而后一步踏出，天朗气清。
    常宁看着面前那道并不宽阔但却无比硬朗的背影，体内似乎又涌现出了无穷的力量，她抽了抽鼻子，眼眶有些红了。
    但眼中却是从未有过的坚定。
    “师兄。”
    常宁终于迈出最后一步，与李常乐并肩而立。
    李常乐脸上露出微笑，小师妹有所成长，他甚是欣慰。
    常宁脸色有些难看，捂着胸口说道：“师兄，我好难受。”
    李常乐笑了一声，直接抱起常宁一步一步走下青云路。
    “今日师兄要对你刮目相看了。”
    “以后谁再说你不学无术，师兄第一个不答应。”
    常宁蜷缩在李常乐怀里，像是受了委屈一般小声抽泣：“师兄说的次数最多了。”
    “那我就从今日开始，保证不再说了。”李常乐笑道。
    “我要去二师姐那里告状。”
    “还去啊？”
    “去。”
    李常乐点了点头：“那好，我们的赌注依然作数。”
    走下青云路后，李常乐将常宁放下。
    常宁揉了揉眼睛：“师兄干嘛抱我，让其他人看见多不好意思。”
    自己已经长大了，不是小姑娘了，是会害羞的！
    “呵，躺在师兄坚硬有力的臂弯里，难道很丢人吗？”李常乐笑道。
    “观内其他师妹想让我抱还没这个机会呢。”
    常宁哼了一声：“我这就去告诉灵儿姐姐，说你想抱其他师妹。”
    李常乐嘴角抽搐：“你告状就告状，可不能扭曲事实。”
    “就扭曲，就扭曲，我回去了！”
    常宁转身便走，但是嘴角却不自觉地扬了起来。
    李常乐无奈摇头叹息，师妹成长但没成熟。
    不过这才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师妹。
    若是修炼修得天性泯灭，那李常乐情愿常宁不修炼。
    今日做了一个很正确的决定，李常乐还是很高兴的。
    等常宁渐渐消失在视线中后，李常乐转身看向角落中的兔儿爷。
    兔儿爷已经爬到第六阶了，还是每一阶都停留上片刻。
    因为大部分弟子都在专心修炼，也无人注意到角落中的这只兔子。
    李常乐不再多想，转而对王成说道：“该你了。”
    “以你的修为，我便不给你护法了。”
    “不过有些需要注意的地方，我得提醒你一下。”
    “能走到多少阶，不代表你能在那一阶上修炼。”
    “若是想修炼，最好是往下退五阶。”
    “还有，当你感觉到有些神智不清的时候，一定要立即退下来，否则便会走火入魔，对根基造成无法弥补的损伤。”
    “这一点要牢记。”
    王成点头：“嗯，我记住了。”
    李常乐微笑：“好吧，我也要开始修炼了。”
    稳固修为，十天足矣。
    最重要的还是想看看自己能走到多少阶。
    巫子启那家伙都上八十七阶了，自己说什么也得走个八十八阶再离开。
    不过越是到最后，每一阶的提升，对道心的要求就越是苛刻。
    突破真不是那么好突破的，那咬咬牙就能登上一阶的，其实只是因为还没有到达自身极限。
    就好像常宁，第十七阶的时候看似已经无法前进了，但在自己的鼓励之下，还是能拾级而上。
    走青云路，就是在挑战自身极限。
    游离于走火入魔的边缘，看似疯狂却也尽在掌握之中。
    这便是修炼的美妙滋味。
    李常乐之所以把自己和长青师兄还有大师兄归为一类人，那便是他们都能从修炼中体验到这种美妙的滋味。
    可以说是苦中作乐，也可以说生下来便注定了要成为修士。
    不管如何，修炼有时也不全然是枯燥无味。
    李常乐抬脚迈步，步履轻盈，毫无阻力，在低境弟子们艳羡的目光中一刻不停拾级而上。
    直到第七十阶，他才感到有些许压力。
    在下山游历之前，自己的记录是七十五阶。
    现在的话，八十五阶应该可以，但八十五阶之后就不好说了。
    上方位于八十六阶的长青和明剑停下修炼，皆是看向李常乐。
    “呵呵，明剑，你说我常乐师弟能不能超过你。”
    明剑思忖道：“以我如今的实力，击败明言也不是什么难事。”
    “但这青云路修为还是其次，最重要的是道心强大与否。”
    “不好说。”
    长青轻笑一声：“我猜他最少能走八十八阶。”
    明剑缓缓点头：“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已经比我强了。”
    “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
    明剑说道：“你是他师兄，自然比我了解他。”
    长青叹了口气：“你其他方面都挺对我胃口，就是有一点，有些无趣。”
    “其实常乐师弟在观内有个宿敌。”
    “不过是那位宿敌单方面认为常乐师弟与他是宿敌。”
    “他晋升八境后来走青云路，最终是走到了第八十七阶。”
    “如果常乐师弟知道这件事的话，他一定不会甘心落后于人。”
    “如果常乐师弟不知道的话，那我就告诉他。”
    “呵呵，有宿敌作为前进动力，就能爆发出无限潜力。”
    这也是清风殿众人对巫子启的态度，他就是李常乐的磨刀石。
    只要他一直纠缠李常乐，那么李常乐修炼起来就不会松懈。
    当然对这个小师弟，在修行上他们这些师兄师姐都挑不出毛病来，巫子启也只是锦上添花，毕竟他从来没有击败过李常乐。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只要你一直输下去，那么我们就是好朋友。
    清风殿的大门永远为巫子启敞开。
    明剑点了点头：“是这个道理。”
    长青笑道：“所以你要抓紧突破，我也想要你这么一位宿敌。”
    “同为剑修，你我才是这天下最该惺惺相惜之人！”
    明剑无奈：“你也是哪都好，就是说起话来有些肉麻。”
    “哈，这叫恣意洒脱，你个迂腐之辈。”长青不屑。
    下方李常乐没有听到上面师兄与明剑的谈话，要不然这青云路就走不了了，因为他会笑得肚子疼。
    两个性格截然相反的人遇到一起，便是这种局面了。
    一个天性狂傲，却在努力走一条藏剑之道。
    一个天性内敛，却要修行意气风发的入世之剑。
    或许这也算是天意矛盾，不过两个人要真能相辅相成，仙人不出，则世间无敌。
    第八十阶，李常乐周身压力骤增。
    抬头一看，发现长青师兄和明剑都在看着自己，李常乐咧嘴一笑，并未停顿。
    第八十三阶，李常乐眉心天眼神印闪烁着光芒，元神之力护心守神。
    第八十五阶，背后隐隐有神魔虚影显现，李常乐想抬脚已经十分艰难。
    长青笑着说道：“小师弟，常宁都能坚持，你可不要轻易放弃啊。”
    李常乐艰难开口：“师兄也不要小瞧我。”
    脚下仿佛有万钧之力在往下坠，李常乐额头青筋暴突，终于是迈出一步，成功登上第八十六阶。
    长青说道：“到极限了？”
    李常乐咬牙：“还没有……”
    不过他没有着急迈步，而是先在第八十六阶盘腿坐下，细细感受着四面八方无孔不入的道韵之力。
    与天山雪狐祖地中那种纯净的道韵之力相比，青云路上的道韵之力只有摧残你道心的力量。
    这种程度，清心诀早就不管用了，只有靠毅力硬抗。
    打坐片刻后，李常乐已经习惯了第八十六阶的压力。
    也终于是找到了当年的感觉。
    许久不曾走这青云路，确实有些生疏。
    李常乐随即起身，一步踏出，第八十七阶。
    已经追平巫子启。
    不过他现在心中根本没有考虑这些，他现在只想试试自己的极限在哪里。
    继续打坐调息，额头虽已沁汗，但此时他心中却无比坚定。
    还不到停下来的时候。
    这一次打坐的时间更久，周围那些驳杂混乱的道韵之力无时无刻不在冲击着他的道心。
    这里聚集的道韵之力已经有不少是九境修士留存下来的了。
    各种不同的道韵之力混杂在一起，形成一股强大的力量，普通八境根本毫无抵抗之力。
    能走到这里的八境修士，即便在白玉观中也是凤毛麟角，如李常乐和巫子启这般，都是天之骄子的存在。
    但李常乐，从来不觉得天之骄子是什么值得骄傲的名头。
    他所追求的，乃是击败一众所谓的天之骄子，登顶白玉观。
    而他现在要做的，便是先击败自己。
    在这青云路上击败自己。
    如果八十七阶是极限，那他便要走八十八阶。
    如果八十八阶是极限，那便继续上八十九阶！
    道心通透，已然豁达。
    李常乐睁开眼睛，缓缓起身，而后抬脚走上第八十八道台阶。
    在这个从未到达过的高度，李常乐也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压力。
    好似整座青云山都压在了自己身上，压弯了他的脊梁。
    但李常乐依旧抬头看着前方，表情狰狞，目光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