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是一片火海。
    焦土之上，是持明的战士们于丰饶民厮杀的炼狱战场。
    纵使云吟师们布施雨露。
    大片的朦胧雾气浸润云骑们的伤口。
    可那恢复速度远远不够。
    步离人、造翼者、慧骃、器兽……
    各种各样的丰饶民集结混杂。
    但他们全都无惧伤痛。
    被砍出的伤痕会立刻痊愈；
    被斩断的肢体会立刻补充；
    被冲破的阵线会立刻涌现出更多敌人。
    纵使身首异处，心脏破裂。
    也不过是多耗费些许喘息的时间。
    此消彼长。
    持明族那千锤百炼下煅就的出神入化的枪术似乎都不值一提。
    任你杀尽千百人，到最后也可能只是一个“0”。
    怅然彷徨的思绪蔓延上丹枫的心头。
    他神情依然冷冽，仿佛只是在看一段与他无关的影像。
    “陷入【虚无】了吗？'往代龙尊'？”
    丹枫缓缓开口，眼前一切骤然幻灭。
    厮杀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狼藉的荒土。
    持明族的尸体横陈交错，却没有一丝丰饶民的踪迹。
    一团黑雾聚拢，凝聚出一道人形。
    而后，有人从中走了出来。
    一袭华贵的白袍，与丹枫别无二致的脸庞。
    不同的是，他的脸上布满了疲惫与绝望。
    这使得他周身的气质，都再无半点矜贵，而是一片颓唐。
    丹枫在他面前，耀眼得灼目。
    “饮月君承袭数代，虽并非每代龙尊都在史书留下深刻的印痕，但以这副模样显现，你是在侮辱我等持明吗？”
    丹枫平和的声音陡然加重。
    无上的威严自他为中心扩散开来。
    周遭尸体骤然清空。
    浓重墨黑的天空降下淅淅沥沥的小雨。
    雨水落在荒土，生出点点嫩芽。
    龙尊的幻影怔怔然地望着地面的盎然生机出神。
    半晌，才蓦地笑了出来。
    “看到你还有如此坚定的信念，真好。”
    丹枫冷嗤一声。
    “僭越者，无论你钩织多么细腻的幻境，都不会有任何作用。”
    龙尊幻影抬起头来。
    那张与丹枫一模一样的脸上透着一丝迷茫。
    “你认为我是他人编织的幻象吗？”
    丹枫摇了摇头。
    “不是认为，我很确定。”
    双方对峙着，可丹枫的眼神中没有一丝动摇。
    渐渐的，幻影率先避开视线。
    意识到自己的举动代表了什么，幻影长叹一口气。
    “饮月君，持明族还有多少人可供你挥霍？”
    “注意你的言辞。”
    这句话如同一道法则，龙威逸散，压得幻影支离破碎。
    丹枫眸中金光大放，彻底化作一对黄金瞳。
    竖瞳之中，盛满了龙尊的愤怒。
    “持明族人，是【不朽】的后裔。你竟将他们当作工具，是在挑衅我吗？”
    幻影的身躯已然破碎不堪。
    饮月龙尊的实力与意志都超出了他的想象。
    是他操之过急了。
    “岂敢啊龙尊大人，但持明族的麻烦可不是你想拖着就能解决的哦。”
    幻影露出一个瘆人的笑意。
    他的背后，那些逝去的持明族人伤痕累累地结阵排列。
    最前排，是一众与丹枫长得一模一样的顶有角冠的持明龙尊。
    所有人骤然抬头，无神空洞的双眼一齐看向丹枫。
    “当然，持明族目前还有不少居民，你尽可以拖到自己就任结束把问题丢给下一个……”
    “砰！”
    幻影在瞬间被炸得四分五裂。
    连同背后的持明英烈。
    丹枫冷淡的俊颜没有一丝表情。
    只是看着那如同乱码一般的残像间断地闪烁。
    “我族之事，不劳费心。”
    ……
    “饮月……”
    “饮月。”
    “丹枫！别睡了！”
    嘈杂的声音渐渐清晰，丹枫这才缓缓睁眼。
    许是太久没睡过一场好觉，此刻他只觉得自己的眼皮重若千钧。
    吃力地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裴黎的一张大脸。
    几乎是下意识地，一道水墙将他推了出去……
    在裴黎背后讨论的应星与景元反应神速。
    如同一台双开门冰箱打开大门一般让出了一条道路。
    “我*仙舟粗口*造孽啊！堂堂龙尊起床气这么大的吗？”
    丹枫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正半躺于床榻，一只手折起抵在自己的脑袋上。
    他立刻弹射而起，有些尴尬地轻咳两声。
    “抱歉，是我有些应激了。”
    裴黎揉了揉撞得发昏的脑袋，嘟囔道。
    “你现在为什么会应激……”
    后半句话立刻被他止住了。
    丹枫俊眉微蹙。
    他总觉得裴黎这句话好像有什么地方很奇怪。
    不过，同样有人觉得他的话中有重点。
    “应激？所以你果然做梦了？梦到谁了？”
    景元走上前来关切地问道。
    丹枫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摆了摆手。
    “不过有个小贼编织了一个粗陋的幻境，你们也要当心。”
    “嚯，能引龙尊大人入梦的‘小贼’啊。那可真是要当心。”
    应星双手环抱笑得肆意。
    丹枫没有理会他的挑衅，而是走到裴黎面前朝他伸出了手。
    裴黎受宠若惊地被他拉了起来。
    “既然都到齐了，就说明准备好了吧。”
    他还没忘第一要务是找到伊须磨洲展开调查。
    景元摆了摆手。
    “欸，别急嘛。剑首绶封典仪刚结束不久，我们又才从大爆炸中幸存，尚且需要整顿一番。我也与太阴大人、腾骁将军联络过了，既然到达了目的地他们也同意让我们滞留。”
    他走到窗边拉开窗帘。
    窗外夜色深重，天空挂着一轮皎洁的明月。
    “主要天色已晚，我说不如今晚好生休息，明日清晨我们再出发。如何？”
    丹枫依旧面无表情地回道。
    “你来安排就好。”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走！下楼吃饭。”
    丹枫：？？？
    还没反应过来的丹枫被应星景元两个人一左一右架着出了门。
    “放开我！我自己能走！”
    丹枫愤怒地大喊道。
    景元哈哈一笑。
    “不可能，把你放下你就打算呆在房内冥想打坐了吧。难得出门一趟，走走走别客气。”
    裴黎嘴角抽搐地看着渐行渐远的三人。
    默默收起了玉兆。
    屏幕熄灭前，数十张丹枫妖娆的睡姿照以及被景元和应星强制带走而失控的表情管理照片已然发送了出去。
    “龙尊大人可能这辈子都没这么丰富的表情。”
    白色小狐狸脑袋驾驶星槎冲锋的头像发来一连串大笑的表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