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陵市，东大街。
    这是一条古玩街，古色古香的建筑错落有致，青砖黛瓦，雕梁画栋，与现代的繁华不同，这里更贴近民国时期的风格。
    巷子里，是一家家古朴典雅的古玩店。
    街道两旁，则摆满了大大小小小的摊位，摊位上的物品琳琅满目，瓷器、玉器、书画、钱币均有，商贩们穿着传统服饰，或手持烟斗，或轻摇折扇，与捣腾古玩的顾客讨价还价。
    小包租婆换回一身宽松白t+牛仔短款裤子，挽着林川的手，来到了东大街。
    “老张，柳姨。”
    两人远远地便看到老张和柳晴，小包租婆便招手打招呼。
    在来的路上，林川已经给小包租婆做了心理建设，接下来就是互飙演技的时刻。
    好在，敌明我暗，胜算九成八。
    柳晴身穿一身淡雅的旗袍，看到小包租婆，很热情地走过来，拉住小包租婆的手，一边往里走，一边笑道：“小张，几天没见，你这小妮子又变漂亮了。”
    小包租婆演技在线，笑道：“柳姨，你穿着旗袍，真有气质。”
    “嘴真甜。”
    柳晴盈盈笑道。
    她的身段的确不错，三十七八岁的年纪，小腹上看不出明显的赘肉，皮肤白皙而不松弛，整个人穿着旗袍，显出一股淡雅的气质。
    显然。
    老张对于柳晴，是完全没有抵抗能力的。
    几人走进东大街。
    林川在虚拟世界里逛过不少古玩街，安陵的古玩街相对分散，东大街是最大一条了。
    街边的摊位，林川也饶有兴致地多看了几眼。
    “小林，外面那些摊位都是二手贩子，大多都是‘新仿’，除此之外就是行货了。”
    柳晴转过头来，对老张、林川两人说了句。
    新仿，也就是在新近制作的仿品。
    行货，艺术家或工匠为顺应市场需求而批量生产的作品。
    林川咧嘴一笑，‘小白’似地说道：“我看一些古董小说，主角都是在小摊位里捡漏，然后一鸣惊人。”
    “小说做不得真，真正想要淘好货，还得有专门的渠道。”柳晴笑了笑。
    她的心里，再次证实了‘林川=古玩小白’。
    随后。柳晴带着林川几人，穿过大大小小的古玩摊位，走进了巷子里，走进一家名为‘古斋’的古玩店。
    “柳老板，张老板，大驾光临，蓬荜生辉。”
    古斋的老板身材略胖，穿着一件中式长衫，配上一双布鞋，一看到柳晴和张德，立即迎了上来，拱手笑道。
    老张也拱了拱手，笑道：“古老板，生意兴隆啊。”
    “多亏张老板和柳老板帮衬。”古老板哈哈笑道。
    双方寒暄一番，古老板便带着几人上了二楼，为几人一件件地解说古玩物件。
    林川没有搭话，只是瞟了几眼店里，心道，真黑啊。
    店内一楼，从瓷器、玉器到青铜等物件，次品居多，稍微好点的，也是高仿货。
    到了二楼，宽敞的大厅，类似于博物馆，一件件贵重的古玩，被陈列在玻璃柜里。
    但是一眼大开门的嘛，少之又少。
    不过林川不是来打假的。
    古玩和赌石在某些地方很像，有一条准则：愿打愿挨，莫劝他人。
    除非是自己亲近的人。
    否则，当他相中的那个物件，被一些托‘卖出高价’时，他会因此记恨劝他的人。
    “小张，你喜欢瓷器，字画，还是玉石？”柳晴问道。
    小包租婆摇了摇头：“我对古玩不怎么了解，柳姨不用给我买什么礼物，太破费了。”
    “伱就别跟柳姨见外了。”
    柳晴拍拍小张的手，随后便带着小包租婆往瓷器、玉石的区域走去，“这一块冰种飘绿观音吊坠怎么样？”
    古老板立即为其解说道：“柳老板真有眼光，这块冰种飘绿观音吊坠是缅地老坑天然a货，由国内玉雕大师周全周大师亲手雕刻，堪称是玉石界的珍宝，参加过魔都玉石展，这是它的鉴定证书和它的参展证书。”
    柳晴微微一笑：“拿出来试试。”
    “好嘞。”
    古老板眼前一亮，立即将吊坠取出。
    柳晴接过冰种飘绿观音吊坠，拿出手电，打上光，通体透亮，入手温润，雕刻得完美无瑕，很满意地点了点头：“玉养人，小张，我给你戴上。”
    小包租婆半推半就地点点头。
    “真不错！”
    戴上之后，柳晴感叹了一声，“回头我请个大师，开个光，保你平安无忧。”
    冰种飘绿观音吊坠贴着小包租婆的白t恤，在店内的灯光下，的确有几分韵味。
    小包租婆犹豫饿了一下，道：“这很贵吧？”
    柳晴便看向古老板。
    古老板伸出了三根手指：“不是很贵，二十个。”
    “太贵了……”
    “古老板，记我账上！”没等小包租婆说完，柳晴便已经开了口，拿下了这块冰种飘绿观音吊坠。
    “柳姨，你太破费了。”小包租婆抿抿嘴，说道。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柳晴摆摆手，笑意盎然，“这一块观音吊坠，再配上百年红玛瑙手串，小张你太漂亮了，咦，你怎么没带手串？”
    林川侧过头来。
    来了。
    柳晴铺垫了这么久，就是为了这一句话。
    小包租婆抿了抿嘴，有些愧疚地说道：“柳姨，那串手串，被我的朋友买走了。”
    老张脸色一变，忍不住说道：“小张，你怎么能把你柳姨送的……”
    “老张，不就一串手串嘛，回头我再送一串给小张便是了。”柳晴笑道，制止了老张，“那串手串你卖了多少，咱们在古玩圈，可不能被人讹了。”
    “十……十二万。”小包租婆说道。
    “我前些年以七万的价格入的手，你这一转手就赚了五万。”
    柳晴眼前一亮，便向老张夸赞起小包租婆，“老张你看看小张，天生就是做古玩生意的料子，古玩店的事交给小张，完全没有问题。”
    “这小张……”
    老张嘟囔了一句，笑道，“古玩店的事，我跟小张商量一下。”
    “你慢慢考虑，这事不急。”柳晴笑道，“小张，咱们再去挑一串手串！”
    柳晴拉着小张，又跑去看手串去了。
    老张看着柳晴和小张如此和谐，乐呵呵地笑着，随即，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了林川，好心情没了一半。
    哎……他的宝贝女儿被这小子给祸害了！
    操蛋呐！
    不过，老张知道自己的女儿认准了林川，思索片刻之后，便提醒了一句：“林川，待会你跟着你柳姨学点东西，未来你少不了要接触这些的。”
    “老张，你确定要进军古玩圈了吗？”
    林川微微一怔。
    老张点了点头：“总是收租，人生没有意思，趁着你柳姨在建设古玩市场，我打算投资，开一家古玩店，也就千八百万的事，你也别写小说了，赚不了几个钱，以后你就和小张帮我打理。”
    林川微微皱起了眉头：“投资古玩店，货从哪里拿？”
    老张扬扬头，看向了柳晴：“你柳姨很快也是自家人了，又是古玩行家，货从她那里拿，不会有问题的，你好好学就对了。”
    “嗯，好好学。”
    林川随意应了一声，心中基本上确定了柳晴的做局模式。
    这是一种很常见但效果极好的古董局。
    林川可以预想到，柳晴接下来的动作，便是供货给老张，然后再派‘托’到店，高价购买几件，让老张先尝点甜头。
    循序渐渐，诱使老张沦陷其中，货的价格也会越来越贵，最终，死死地套牢老张所有的资产，不得抽身。
    其原理与杀猪盘相似，利用人的好奇、贪心、不甘、拼一把的心理，直到倾家荡产。
    待到局中人发现是骗局时，已经为时已晚。
    林川体验过‘老千’‘诈骗’‘古董造假’，对于千门八将的做局方式，了熟于心。
    只要他想，稍微踏入灰色地带，钞票就跟印刷一样。
    可是，他的良心作祟。
    还是那句话，有良心的人赚不了大钱，赚大钱的人都……不能一杆子打死，九成九九九吧。
    林川看着柳晴带小包租婆看手串，他也要开始他的表演了。
    “欣欣，柳姨，我去楼下逛逛，看看能不能给你淘点小礼物。”林川第一次叫小包租婆‘欣欣’，还挺拗口的。
    “川，你去吧。”
    小包租婆演技满分，愣是没有笑场。
    “小林，那些小摊小贩，你可得悠着点。”柳晴提醒道。
    林川一副青涩的样子，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柳姨，这里的太贵了，我囊中羞涩……”
    “柳姨帮你。”
    “我想用自己的钱给欣欣买个礼物。”林川一脸真诚地说道。
    “难得你有心。”柳晴笑道。
    随后。
    林川便下了楼，逛起了小摊贩的摊位。
    “老板，这个钱币多少钱？”
    “小兄弟你真识货呀，这是‘奉天一两’，只此一家别无分店，一口价，三百万！”
    “三十，我收了。”
    “三十万呀，成交！”
    “大爷，大白天你做什么美梦呢，这是高仿品，质量勉强勉强过关，但上面的包浆、磨损度，还有铸造工艺，都差得远呢，二十五块吧。”
    “小兄弟，刚才你说的三十块，成交了哈。”
    林川收了一枚钱币，又前往下一家。
    “老板，这个炉子……”
    “小哥你刚开始收古玩的吧，我给你讲讲这只宣德炉……”
    “流水线生产，用的稀释氢氟酸浸泡48小时，再用刷上高锰酸钾，出厂价十块，我出十三块，你赚三块！”
    “小哥，三块钱刚够我做公交，这一来一回，我分文不转呀！”
    “十五，不能再多了！”
    “好嘞，我这就给您包好！”
    不多时，林川便逛了十余个摊位，入手了好几件‘古玩’。
    显而易见，这些都是假货。
    “董事长，你买了这么多呀！？”
    林川与小包租婆、柳晴、老张三人会面时，小包租婆一脸惊讶地跑过来。
    “欣欣，你看着这个发簪好看吗，据说是民国时期的才女佩戴过的。”林川取出一个镂蝶的银簪子，递给小包租婆。
    “好看。”小包租婆笑意盈盈。
    只要是林川送的，她都觉得好看，哪管它是真是假。
    “小林，这件多少钱买的？”柳晴笑了笑。
    “一千二。”
    “小林，柳姨说句实在话，这个批发价应该是十二块，想要淘好货呀，你还得多跟柳姨学学。”柳晴笑道。
    她以为，在别的方面，也许林川是顶尖人才。
    但在古玩圈，林川是货真价值的小白。
    一眼大开门的那种！
    “那这些呢？”
    林川又拿出‘宣德炉’‘明代青花五彩瓷器’‘奉天一两’等古玩物件，但柳晴只是随意一撇，甚至看都没看，便挥挥手，下了定论。
    ——都是假的！
    在柳晴眼里，林川脸上顿时落寞的神色，又有一些被骗的不甘心。
    柳晴又安慰了林川几句，这才分别。
    分别之后。
    四个人都露出了满意且欣慰的笑容。
    老张认为，这事成了。
    柳晴认为，这事成了。
    林川和小包租婆也认为，这事成了。
    总之，皆大欢喜。
    小包租婆骑着小电动，享受着林川的环抱，乐悠悠地穿行在大街小巷之中，哼着小曲儿，返回幸福小区。
    幸福小区里，黄昏的景色渐渐铺展开来，夕阳的余晖洒在斑驳的石板路上，映出温暖而神秘的光影，小区里老房子的玻璃窗户，折射出柔和的光芒，也钻进一丝丝清凉的风。
    林川的租房里。
    “董事长，你今天叫我‘欣欣’，叫得很好听耶。”小包租婆双手撑在桌面上，捧着脸，专注于她的董事长。
    “额，我还是习惯叫你小包租婆。”
    林川说着，把今天淘来的假货，摆在桌面上。
    小包租婆嘟了嘟嘴，问道：“能不能把‘小包租’这三个字去掉，换成外一个字？”
    “换成什么？”
    林川回应着小包租婆，他的目光落在其中一枚钱币上。
    “换成‘老’。”小包租婆笑颜如花，眨了眨眼眼睛。
    “老……婆？”林川一怔，看向小包租婆，“我还没吃晚餐呢，你是不是想当晚餐？”
    “也不是不行。”
    小包租婆露出灿烂的笑容。
    林川轻轻弹了一下小包租婆的额头，然后将那枚钱币放在小包租婆面前：“这一枚钱币作为聘礼，你看成不？”
    “我不要聘礼也行的。”小包租婆脸上显出一抹羞涩。
    “你别小看这枚钱币，它将价值四千万！”林川笑道，一双眼睛深邃有神。
    “它不是假的嘛，怎么价值四千万？”
    小包租婆一怔，目光落在了这枚钱币上。
    钱币正中，是‘光绪元宝’四字。
    环边上，则是四个略小一号的字样‘奉天省造’‘癸卯’‘库平银一两’。
    翻到另一面，一条真龙粗壮威武，气质恢弘。
    “它现在是假的，明天它就变成真的了。”
    林川神秘一笑。
    这枚假币的真品，又称为‘奉天一两’。
    它的样币，自光绪三十年首次公开报导，被世人所知，被视为‘机制币大珍之首’。
    并于某一次拍卖会上，以一千五百万起拍，最终以四千六百万的天价成交，刷新国内钱币拍卖成交纪录，同时，位列世界钱币公开拍卖成交价第六。
    而林川，正是要造假‘奉天一两’，做局诱使柳晴上钩。
    在‘体验人生’的虚拟世界之中，林川恰好便造假过‘奉天一两’。
    至于今天淘来的其他物件，则是掩人耳目罢了。
    毕竟只淘一枚钱币，便正中‘奉天一两’，那可太假了。
    林川自信他的造假技术，因此，很快就拿出准备好的物件，开始造假‘奉天一两’。
    小包租婆则在一旁打下手，连连惊叹！
    夜晚，明月高悬。
    造假接近尾声。
    “老……小包租婆，你约一下李总明天见面，就说今天淘了一些古玩，请他帮忙鉴定一下。”林川活动了一下筋骨，笑道。
    小包租婆立即点头，拿出手机发了信息给李总。
    李总，本来是柳晴用过的‘托’。
    林川现在要以柳晴的‘托’，给柳晴做一个古董局，一个真正的骗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