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至刚得知解缙留在京城后,心中顿时又生恨意。
为了让解缙滚的远远的,李志刚又在家里琢磨起了对付解缙的法子。
可解缙此刻在朝廷平定交趾叛乱中立了大功,运势正盛,再者他刚进京,身上也没什么把柄在自己手里,这一时半会也拿他没办法。
妻子张氏看李至刚今天从散衙回来就一直脸色阴沉,关心的问道:“老爷您这是怎么啦?是哪位言官又刁难你了吗?”
李志刚摇了摇头叹息道:“那个谢缙又回来了。”
张氏不解:“那解学士回来与老爷有何干系,他回来就回来呗!”
李至刚哼了一声,斥道:“你个妇道人家知道啥?那解缙在皇上面前诋毁我,害我被皇上骂的一无是处,我与他不共戴天。”
“啊,有这事?”张氏问道:“老爷这是怎么个回事啊?”
李志刚喝了口茶,缓了缓,回忆起他和解缙之间的恩怨。
原来那年李至刚原配夫人的父亲犯事被应天府抓了去,李志刚各方疏通关系,甚至不惜去求朱棣,眼看就要成功了,最后竟被解缙横插一脚,结果功亏一篑。
当时李至刚去求朱棣的时候,正巧解缙也在一旁,当李至刚走后,朱棣问解缙:“你觉得咱们这位李尚书人品如何?”
解缙不仅恃才傲物,而且极其没有眼力见。他侃侃道:“李尚书为人性情放诞,又喜欢趋炎附势,虽然有才干,但为人品行不端。”
解缙这话被躲在门外的李至刚听得真真切切,李志刚听罢愤愤而去。
朱棣皱了皱眉,又问道:“我听说你与李尚书交情还不错,怎么不见你说他句好话呢?”
解缙道:“皇上问我,臣自然是照实所说,岂能因为与他的私交而欺君呢!”
果然朱棣在深思一晚后,下令处死了李至刚的岳父,甚至连那个给李至刚透露消息的黄信也被砍了头。
原本朱棣只是想判个流放得了,可因为解缙的话,朱棣知道解缙的意思也代表了朝廷大部分人的想法,李志刚这两年为了支持自己,与不少大臣都翻过脸,如果此次处置不公,恐怕会引起朝局动荡。
自此以后,李志刚一直都在寻找机会报复解缙。
张氏听后不觉暗暗吸了一口气,“冤冤相报何时了,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不如就算了吧!”
“哼,算了,他想得美,解缙不死,难消我心头之恨。”李志刚恶狠狠的说道。
与此同时,此刻的南京城中还有另一个人也在暗中悄悄打起了解缙的主意,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汉王朱高煦。
自从丘福与王宁倒台后,朱高煦在朝堂,军中的势力算是彻底失去了。
如今的汉王稍稍沉稳了些,连丘福与王宁的事,他都没有在朱棣面前为他们说话,这要是搁以前,朱高煦绝对会在朱棣面前大闹一番,看来下了一次诏狱之后,他的脑子变得好用了些。
朱高煦在得知解缙进城当天便去了太子府后,派出亲信枚青暗中观察解缙,私见太子可是重罪。
按祖制,地方官员进京必须先去皇城给皇上请安,如皇帝没有召见或皇帝出巡,官员也要前往午门外叩安。
此次解缙进京是先去的太子府然后才去的午门,这已是犯了为臣之大忌。
第二日,解缙来到翰林院,好友王偁热情与他打招呼。
“谢学士恭贺恭贺啊!你这次立了大功,这回必定高升啦。”
解缙拱手回礼:“王兄啊!好久不见。”
看到解缙这个老领导,那些侍读、侍讲,修撰、编修、检讨纷纷起身给解缙行礼。
解缙很享受这种被人众星捧月的感觉,内心开心的开花一样。
和同僚们简单寒暄之后,解缙拿起书本出了门,负责接送的马车早已门口等候。
国子监如今这批学生里有两个小捣蛋鬼,一个是十二岁的皇长孙朱瞻基,一个是十岁的柱国公长子甘浩勇。
今天朱瞻基带了一个精致的用竹子雕刻的小木笼,里面关了一只大蛐蛐,而甘浩勇则用小木盒装了一只蛐蛐。
解缙走进学馆时,甘浩勇正从袖子里掏菜叶喂他的“宠物”,周围的学生都聚在旁边看得津津有味,丝毫没有注意到解缙的到来。
“嗯,哼”
听到声音,这些贵公子们瞬间作鸟兽散,规规矩矩的回到座位上。
然后在朱瞻基的带领下,众人向解缙行长揖礼并问安,解缙微笑着点了点头,当他正准备授课的时候,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在学馆中响起。
解缙循声望去,将目光停留在朱瞻基身上。
“谁得蛐蛐,交出来。”
朱瞻基偷偷的想把手里的蛐蛐转移给后排的甘浩勇,殊不知这一切都被解缙看在眼里。
解缙因此喝道:“身为皇长孙,岂能行如此偷鸡摸狗的之事,自己出来领罚。”
然后又看向众人道:“你们作为天下万民之表率,行事理应光明磊落,岂能如此,下次再让我发现,无论是谁,通通重罚。”
朱瞻基走到解缙面前,伸出双手,掌心向上。
谦恭道:“学生请罚”
解缙看朱瞻基态度不错,便想给他个机会。
“这样我出个题,如果你能答出来,我就免你今日之罚。”
朱瞻基道:“学士请问。”
解缙问道:“你说说元亡的原因有哪些?”
朱瞻基听罢沉思了一会,然后脸上凝重的回答道:“学生认为元亡原因有三:一、元统治阶级的残暴,元人将百姓分为三六九等,视我们汉人为牛马,对我汉人百姓肆意剥削。二:元朝苛捐杂役繁重,百姓们连最基本的生存都无法保证,和平年代,各地却充满了难民,致使匪盗猖獗,导致各地的治安极其混乱。三、元朝君主昏庸无能,朝纲腐败,内部派系林立,使得军备松弛,官兵战力下降。”
解缙听罢满意的点了点头,赞道:“不愧是好圣孙,这次惩罚免了,落座吧!”
“今天讲《资治通鉴》贞观之治,翻开第一百二十九卷。”
解缙博览古今,书中的内容他早已倒背如流,只见他负手抬头吟道:“丁亥,上宴群臣,奏《秦王破阵乐》……”
——
朱棣来到北京城,这里的面貌与之前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不仅整个外城扩建了一倍,连皇城都比南京的皇城要高大雄伟不少,不过这皇城才初具模样,离落成还差的远。
不过朱棣还是很满意,他问一旁负责全权监造北京城的阮安:“你若有何困难,尽管给朕提,朕会尽量满足你。”
阮安道:“下臣虽精通构造,却不善风水,卦象,下臣知大明有信风水一说,如果皇上能给下臣找一个懂风水卦象的大师,那下臣一定能不负皇恩将北京皇宫建成史上最宏伟、最气派的宫殿。”
朱棣听罢笑道:“朕如今手下还真有这么一个人,只不过他现在还在南京,待朕下诏,将他传来。”
“谢皇上,下臣一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阮安,安南人,自小家贫却钟爱工匠,以鲁班为偶像,靠着天赋和自学成了安南远近有名的巧匠。
叛军首领陈季扩起兵后,命人找来阮安给自己修了一座豪华的府邸,可惜还没完全建好,他就成了阶下囚。
张辅见阮安设计建造的房子巧夺天工,遂将他与那些降将罪臣一块送往了南京。
视察完皇城,朱棣回到曾经的燕王府,立即写了个诏令,命快马送到南京姚广孝手里。
没错,朱棣口中的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姚广孝。
朱棣下令让姚广孝与阮安一同负责修建北京皇城。
在南京积翠庵隐世修行的姚广孝,在收到朱棣的诏令后,心中那盏七星灯好似又明亮了些,他简单收拾了一下,背着包袱就出发了。
姚广孝是一个有远大抱负和野心的人,他不是一个甘心一辈子平平淡淡的人,从辅佐朱棣发动靖难就能看出一切。
朱棣登基以后,天下大定,他又建议朱棣修一部旷古绝今的全书,可后来书也修完了,他便再一次将自己锁在了黑暗里。
如今朱棣让他去北京,他知道这是他这把老骨头最后一次在史书上留名的机会了,他当然欣然前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