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县里的第三天,天气越发古怪起来,日头上来后,街上空无一人,往日还有壮年人不信邪,赶在日头正盛时干活,结果一个下午,人就没了,从此之后,就再也没人敢效仿。
江姜照例,先去粮店溜达一圈,问问粮食的近况,又不经意地提出想要缴纳定金,先把契子签了,这样双方才能放心,可她得到的只是粮铺掌柜一次又一次的拖延。
“夫人,您也知道这粮食量太大了,一时半会儿忙不过来啊,麻烦您再等等,再等等。”
掌柜的一边说着,一边将粮铺的价格往上调。
此时得一两四钱才能买上一石大米了,面粉的价格更是涨到一两八钱。
永昌粮铺的价格是整个县里的风向标,它涨,其他粮铺也跟着涨,一时之间,县里人心惶惶,大家都在猜测,是不是又有地方出事了,否则,这粮食怎么一天一个价。
“那行,我明天再来。”江姜没有过多纠缠,定定看了一眼掌柜,走出粮铺。
除了囤粮,这两天,江姜还囤一些平时能用上的东西,各种容器,铁具,油布,火把,驱虫粉......
其中,花费最多的无疑是各种名贵的中药材,江姜还让大夫给配了常见的风寒,外伤所用的药材。
人参,鹿茸,牛黄......
现代早已罕见甚至绝迹的各种药材,在这里能够找到,当然,价值也不菲。
江姜的身价,直接从七千八百两缩水到六千五百两,距离两万两银越来越远。
夜晚,江姜打开客栈的窗户,带着凉意的风吹了进来。
江姜任由自己的头发被风吹乱,她望着天空,如果没记错的话,明日,就要有一场大雨了,也是这一年的最后一场雨。
这场雨后,气温便会下降不少。
来到县里的第四天,江姜又去了一趟粮店,今日的粮价已经涨到一两六钱。
江姜照常询问,得到的又是掌柜的推诿。
“实在是不好意思,夫人,得麻烦您再等上几天。”
掌柜眼里闪烁着精明,想买的是她,那么粮铺就能够占据主导地位,这一没契子,二没交货,仅凭一句口头协议,怎么能作数呢。
江姜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愠怒。
“这么说,你们永昌粮铺是在耍人了?说好的要卖粮食,结果一天推一天,我看不是没有,是不想卖吧,那你们开门做什么生意?”
江姜一拍桌子,巨大的响声将店里的小伙计都吓了一跳。
“这位夫人,看在您是客人的份上,今天我就不和您计较,您可知道,我们永昌粮铺背后的人是谁?可不是谁都能放肆的地方。”
“实话告诉你吧,夫人,如果你想买粮食的话,可以。”
江姜将信将疑,怎么今日,掌柜的一下子变得好说话起来。
“还是五千石大米,三千石面粉?”
掌柜笑着点点头。
“那行,我今天就要看到粮食,价格还是按照之前说好的来,翻倍就翻倍。”
掌柜听到江姜的话后,露出一个神秘的微笑。
“夫人,我们说的价格翻倍,是指店里的粮价翻倍,按照今天的粮价,最便宜的大米得三两二钱一石。”
三两二钱一石?
这岂不是就二十多文钱一斤?比猪肉还贵!
果然,江姜就知道,不该对这些唯利是图的商人抱有任何期望。
只要有钱赚,他们会比任何人都狠。
“我还不相信了,除了你这粮店,我在其他地方买不着?”
望着江姜远去的背影,掌柜嗤笑一声。
他们少东家已经给县里大大小小的铺子打了招呼,低于这个价格,她还真就买不着。
他等着江姜回来的那一天,再狠狠地从她身上咬下一块肉。
原本愤怒的江姜走出粮铺后,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她倒要看看,明天,后天,这粮铺的掌柜,嘴是不是还这么硬。
江姜装作怒气冲冲地回到客栈,眼神余光瞥见了一直跟着自己的老熟人。
很好,不担心他们找不到自己。
刚吃过午饭,上榻休息的江姜便听到噼里啪啦的声音从窗外传来。
“下雨啦!下雨啦!”
一阵阵欢呼声从街头响彻到街尾。
小孩子们兴冲冲地冲进雨里,用脚踩着水花,然后被家里的大人一把抱回去。
满脸皱纹的老妪靠着门框,望着屋檐下连成线的雨水,不停地朝满天神佛表示感谢。
无数庄稼汉子喜极而泣,大声喊着,田里的庄稼有救了!
无数人的情绪,在这场大雨中,得到了宣泄。
江姜没敢把窗户打开,只是一个人坐在屋子里,听着雨水拍打窗户的声音。
房间阴暗,江姜的脸在光影中若隐若现,抿起的嘴角,低垂的眉眼,无一不显露出她的低落。
心情不好的不止江姜一人。
永昌粮铺的掌柜看着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被吓得六神无主。
他可是知道,少东家才刚刚从省城高价买了一批粮食,算算日子,正好今明两天就会送到,可这个节骨眼上,竟然下雨了。
本来这粮价高,就是因为所有人觉得今年粮食会歉收,如果有旱灾蝗灾,颗粒无收也不是不可能。
哪怕去年丰收,但寻常百姓家能有多少,粮价不还是由他们掌握吗?
这一场大雨将他们所有的幻想打破。
想到少东家可是动用了家里所有能动用的银子,连夫人的私房都动用了,若是......
掌柜根本就不敢想,他已经在考虑自己的死法了。
而且,想到之前自己才把江姜这个大客户给赶走,还多次拒绝了她要签契子,交定金的要求,掌柜恨不得把当时的自己给打死。
这一场大雨,足足下了一下午,直到傍晚,才渐渐停歇。
雨后的寒风顺着门缝溜进来,粮铺的伙计一个激灵,打算晚上就回家加件衣物。
这风,将掌柜的心吹得更是拔凉拔凉的。
“掌柜,少东家叫您去府上一趟。”
掌柜眼前一黑,他知道,该来的,总归是要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