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晴落落大方地站在大殿中央，任凭众人打量。
    乍然听闻景煜得救，心中大起大落，几番磋磨，她倒是品出些不一样的味道。
    皇子被擒，往大了说是国事，可到底是兵部的军情，怎么消息刚进京城就传得沸沸扬扬。
    贤妃和淑妃听到消息巴巴地跑过来，名义上是情同姐妹的关心，实际上藏着什么心思，她比谁都清楚。
    萧景煜初入军营，是他们校内各地里面第一个正经领差事的。
    可惜首战被擒。
    那些心存不轨的，还不知道要怎么编排他。
    前朝里那些御史言官，少不了要写折子弹劾，稍有不慎，连她父亲那个西北统帅都得受牵连。
    经此一事，李玉晴算是看清楚了，要说宫里还有人真心疼爱萧景煜，怕也只有唐如玥了。
    为此，她拉下脸面，也要求得太皇太后的庇护。
    “母后，臣妾乍然失态，心中焦急以致言语失察，对母后多有不敬，臣妾自请入家庙修行，为大夏祈福，愿佛祖保佑母后身体康健，愿陛下四海归心，万国来朝。”
    “什么？德妃姐姐，诶，你，你……”
    林婉柔惊得张大了嘴，反应过来方才掏出帕子遮在嘴旁。
    宋凝香同样惊讶，宁氏自请去了皇陵，现在德妃又要出家做了姑子，难道今年是犯了什么忌讳不成？
    自从先皇过世，宫中人口日渐稀少。
    偶尔经过那些无人居住的宫苑，她都不自觉地拉紧身上的衣衫，总觉得阴森冷寒。
    宋凝香心中有些小心思不假，她们几人入宫至今，明争暗斗了多少年，都已经成了本能。
    可如今先皇都不在了。
    她们都是在新皇手底下讨生活，论起来谁也越不过唐如玥这个太皇太后，人家可是新皇的亲祖母。
    几个庶母，在宫里能有一席之地，等到儿子开牙建府，她们也能过上老太妃那般太平的日子。
    想到这里，宋凝香眼底涌上了一股热意，她儿子还不如景煜，一门心思想要营商，还不知道前程在何方。
    她垂着头，抹着眼角，缓步上前把住李玉晴的手臂，轻轻拍了两下，似是想要安抚李玉晴。
    “姐姐，景煜虽说得救了，可这朝里多少人盯着，少不了母族的帮扶，你难道就这么放手不管了？”
    “是啊，姐姐，孩子受了这么大罪，要是没有母亲护着，还不定被人欺负成什么样子呢。”
    李玉晴对二人的话充耳不闻，目光定定地望着唐如玥，等待着她的答复。
    唐如玥抬手揉捏着酸痛的眉心，先前宁氏自请去守皇陵，前朝便有不少非议，如今要是再让李玉晴去了家庙，前头那些老臣的折子还不把御书房压塌了，更何况如今李家在西北浴血多年……
    她沉吟片刻，开口道：“你先起来，如今宫中也没旁人，有什么话咱们坐下慢慢说。”
    唐如玥转头看了雪青一眼，雪青会意上前扶着李玉晴到旁边坐下。
    见她安静乖巧地坐好，唐如玥忍不住叹了口气。
    “哀家还记得初见你时，哀家替先帝犒赏三军，你骑着马跟着李将军回京，娇俏洒脱，恣意飞扬，当时哀家就想这姑娘有哀家年轻时的模样，将来若是嫁了人，也要这般恣意地生活才好。
    没想到后来你入了先帝的眼，成了他的妃嫔，这宫墙吃人啊，七年的光景竟然将当初那个娇俏飞扬的姑娘，蹉跎成了今天这副模样，玉晴，是皇家对不住你，是哀家和先帝对不住你啊。”
    李玉晴面色素白，眼泪如珍珠般一串串落了下来，将帕子都浸透了，她索性丢了帕子，放声大哭。
    大殿中回荡着她伤痛的哭声。
    唐如玥没有急着开口，任由她哭了个痛快。
    等到李玉晴平复下来，她才再次开口：“先皇乍然离世，留下咱们这些孤儿寡母，皇上年幼，朝中那些老臣居心叵测，景煜景宸都是皇上的亲弟弟，这时候咱们孤儿寡母要是不能一条心，还不如干脆把这皇位让给旁人，换一世太平呢。”
    李玉晴若有所思，唐如玥的话直白却也正中要害，在哥哥手底下讨生活，总比其他叔叔伯伯要强。
    唐如玥见她神色缓和，继续说道：“景羲的皇位要想坐的稳，离不开他们兄弟的帮扶，他们三个从小一起长大，虽说不是同一个母亲肚子里爬出来，到底是血亲，咱们这些后宫女子，要想过的安稳，最终还是要靠子女。
    如今景羲还未大婚，宫中还要仰赖你们看顾，难不成你要撒手不管，让哀家一个老婆子去管着孙儿的后宫吗？玉晴，景羲也是你从小看大的，你真忍心撒手不管？还有景煜，你想想他回京后要面对怎样的弹劾，你难道真能放手？”
    李玉晴神色变了几变，终究还是缓和下来。
    她刚才也是一时冲动，想着自己得罪太皇太后，以后儿子没有好日子，不如先下手处置了自个。
    这会儿听完唐如玥的话，心中清楚她还是太急躁了。
    李玉晴红着眼眶，道：“臣妾是个没成算的，母后怎么说臣妾就怎么做，都听母后的。”
    唐如玥在心里长长出了一口气，刚要开口就听到李玉晴提出了新的请求。
    “母后，臣妾有个不情之请，臣妾想要去边关，亲自照看景煜。臣妾自幼在边关长大，并非臣妾自夸，边关事宜臣妾倒是比景煜熟悉得多，要是有个万一，臣妾也能帮着处置一二。”
    唐如玥眉心扭成一团，神色冷了下来。
    妃嫔出宫也并非没有，只是要去边塞，前朝那些言官可不是好相与的。
    李玉晴看出唐如玥的顾虑，再次开口道：“母后妃嫔出宫省亲也并非没有，臣妾娘家不是就在边关嘛。”
    唐如玥脑中飞速盘算，前朝，后宫，边关的平衡并非不可打破，这是个机会……
    一直以来，朝中大臣对边关征战都有疑虑，叫嚷着求和的不在少数。
    自从萧奕霖在北地一战成名后，朝中反战的言论更是多了不少。
    要是让李玉晴去边关，既能体察民情，也能彰显皇家的态度。
    正在唐如玥反复思索时，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道清亮的声音。
    “朕正想御驾亲征，正好陪德母妃一同去看二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