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让那个危险的家伙继续待在这里!”
“甚至还不上锁。”
“这样真得不会出事吗?”
“她可是烧死了两个室友啊......”
孩子们窃窃私语着。
人们往往会过于武断地对某个人做下不好的定论。
这个世界的本质让最纯真的孩子们也无法做到天真。
比起让他们相信一个人的善良,他们更愿意相信人性本恶。
更何况身处讨论中心的那位近两天刚烧死了两个人。
“或许......我们更应该相信院长的判断......”那个有些抑郁症的孩子放下书,弱弱地插了一句嘴,“蝶子不是坏人。”
“不,你根本不知道!”
“你有被人揍到两天没法动弹的经历吗?你没有!你凭什么轻易相信一个人的善良?”
那孩子在众人的七嘴八舌中慢慢低下了头。
算了,他想。
他嘴笨,说服不了人。
只能寄希望于那些人能快些获取到蝶子的抚养权。
在武装侦探社走后,又过了一个下午。
蝶子走在空无一人的走道上。
她能感觉到来自四面八方的窥视。
她抿了抿嘴,闭上双眼。
左侧的门虚掩着,其内有三道畏惧又探究的眼神。
右侧的门紧紧闭着,门口传来数道压抑着的呼吸声。
往前两步的门后也是这样的情况。
身后的对门也有窥视的视线。
就像是有无数个聚光灯打在蝶子的身上。
窃窃私语。
密密麻麻的窃窃私语。
从饮水机的后方,从门缝里,在餐桌之后,自墙角,水槽,庭院的花盆之中......
她再也无法无视这些声音。
果然,她依旧无法接受这个现实世界。
嗡嗡嗡嗡......
谈话声化作了断断续续的白噪音,夹杂着被拉长的尖锐爆命——就像是有手指在玻璃上死命刮擦着。
滋——滋滋——
灰色的太阳自空中划下,换上了黑沉沉的幕布。
有一只无形的手死死压着她,让她几乎透不过气。
窃窃私语......窃窃私语......还是窃窃私语......
分不清,到底哪些是臆想,哪些是真实。
当蝶子将自己的世界打开一角,接收到了外来的东西,她就会忍不住去想。
这个世界好人太少。
她伸手捂住心口。
她能感受到心脏有力的跳动。
都是人,为什么有的人要杀人,有的人却要拯救?
再忍一忍,织田先生说要送她本子。
蝶子深吸一口气,紧咬牙关。
那个粗陋的时钟兀自“滴答滴答”地走着,和前两天完全没有区别。
她要活,因为织田先生说会领养她,送她本子。
所以她不能爆发。
不能让她的蝴蝶闯入现实。
指针来到了半夜十二点。
蝶子依旧站在寝室的窗前。
一切都静悄悄的。
窃窃私语的声音似乎减弱了许多。
这样很好,她能再在这里撑些许时间。
门后忽然传来轻轻的脚步声。
哒,哒,哒。
蝶子的耳朵动了动。
她好像没有锁门。
门把手被人拧动。
咔哒。
随后是门打开的吱呀轻响。
蝶子没有回头。
来人似乎对室内的景象感到有些始料未及。
那人足足犹豫了半分钟。
蝶子就这么一动不动等了半分钟。
身后传来一声压抑着的“妈的!”
说话的人似乎相当愤怒,说话时都带了喘息。
是那个有些躁郁症的孩子。
他容易冲动。
“我受不了了......”
他似乎在说服自己。
“我受不了了!”
“为什么我们要遭受这些!”
“为什么要被人打,为什么不能活得像个人......”
他粗重地喘息着,说话的声音因愤怒与不解而开始颤抖。
“为什么?”
“好不容易有一个可以容身的地方,我就像抓最后一根稻草一样死死抓着,我不想有任何不安定的因素。我怕,我很怕......滚,滚出去......”
他说话的逻辑都出现了问题。
一时间蝶子都分不清那声“滚”是在对谁说。
好压抑。
她感觉自己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无法呼吸。
她没有说话。
窃窃私语又出现了。
像是扒着她的耳朵在说。
但她依旧听不清那些声音在说什么。
蝶子感受到了愤怒。
极度的愤怒。
她应该怪谁呢?
后脑勺被用小石子砸了一下。
身后又传来一声怒骂。
“抱歉,织田先生。”蝶子自言自语一句。
起火了。
火红的蝴蝶自蝶子身上腾起,浸满了整个房间。
那个丢石子的孩子被眼前的场景吓得尖叫一声。
他足够幸运,因为害怕没有走进这间宿舍。
他死命向外跑去,眼睛大睁着,口中胡乱发出一些乱七八糟不成语句的词汇。
起火了。
蝴蝶拖着美丽的火舌在空中翩翩飞舞着。
她要将这里全部烧毁,烧毁那些令人憎恶的罪恶。
她不知道应该怪谁。
或许一把畅快的火能将她自己与所有罪恶一起埋葬。
蝶子弯起嘴角,泪水却自眼眶如脱线的珍珠般坠落。
未落至地上就因高温蒸发。
烧吧......都烧了吧......
噼里啪啦的火焰声中,窃窃私语终于尽数消散。
她隐隐约约听到了惊恐的大喊。
有人喊着“着火了!”“救火!”
更多的则是杂乱的脚步声,哭喊声......
吸入口鼻的是滚烫的气体。
她站着没动。
发丝因为火舌的舔舐而微微蜷起,蝶子依旧没有动。
不知为何,一段时间之后呼喊的人减少了。
周围只剩下“噼里啪啦”的火焰烧灼声。
陈旧的结构在火焰烧灼下终于难承其重,发出“咯咯咯”的碎裂声。
蝶子闭上了双眼。
在某一时刻,那用以承重的柱子发出一声“咔”的轻响。
蝶子一咬牙,没有挪动脚步。
重物带着呼呼风声直砸向她的头。
有人猛地将她往前一拽。
随着“轰隆——”一声巨响,以及建筑材料碎屑的四处飞溅,蝶子发现自己被人拎了起来。
那人吃痛地呻吟一声,缠满绷带的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切——”他说,话音居然还是带了笑意的,“果然出事了。”
“那东西真不简单啊,居然还会针对人。”
“还好我有先见之明,没跟他们回去。哈——你可是织田作领养的人,这一回我绝不会失手。”
蝶子的视线一片漆黑,什么液体自那缠满绷带的手上缓缓流下,滴在蝶子的脸颊上。
“别看。”那人说,“我先带你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