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首诗当时风靡京城,王莽也是有所耳闻过的。
魏忠的暗卫遍布京城,有点什么风吹草动早就禀报上去了。
但是当时他们只是觉得一个太学生写的一首咏菊诗,写的还挺好的,应时应景的,并未觉得有什么反意。
这时听哀章奏报说这是一首反诗,王莽疑惑的问他:“嘛了个巴子的,哀爱卿,你且说说,这首诗有什么问题,让大家伙儿都跟着分析分析!”
于是哀章便将自己的见解在殿上讲了一遍,他一说完,大殿里众臣便开始交头接耳议论起来。
哀章的一些心腹之人如王兴等,纷纷站了出来表示这诗的确是如哀章所说,就是反诗。
但是也有人持反对意见,比如太学大祭酒孔永,就觉得这诗根本就是写的秋冬菊花盛开的景色,与谋反无干。
一些文臣也都赞同孔永的说法。
王舜此时站在众臣之首,却并未说话,他在观望。
心中一直猜测哀章这时候说这诗是反诗,到底想干什么。
哀章见不少人持反对意见,于是接着祭出了大杀器,
“圣上,这诗单看倒是没什么,可是您是否知道,这诗可是写给谁的?”
王舜听到这里,心中顿时一颤,都是千年的狐狸了,心中已然明白哀章这是要针对谁。
王莽坐在龙椅上问道:“哦?爱卿直说无妨,这诗是送给谁的?”
哀章阴恻恻的说道:“这诗是送给执金吾文将军的,圣上您想,文将军掌管京师治安,手下可是管着一众禁军部队呢,这诗杀意冲天明指长安城,这恐怕……”
王莽一听,脸上瞬间便沉了下来,眯起了一双三角眼,王舜在下面看到这副情景,暗道,坏了……要糟……
他和王莽是从小光屁股一起长大的,他太熟悉王莽的性格了,只要他一眯起双眼,那就是要动怒杀人的前兆。
王莽生性又多疑,颇有宁可他负天下人也决不让天下人负他的架势,只要让他觉得对他的皇位有威胁的,他可不会管别人是不是真的造反,肯定会先下手将其除掉。
这个哀章真是太坏了,他已经成功的将王莽的疑心勾起了。
之前就给文齐下绊子将其留在了边疆不得回京,现在是要下死手啊。
文齐本就是外姓领兵,易受猜忌,这反诗之名若是扣在他的头上,那还不得诛九族啊,这个该死的哀章,真不是个东西啊。
王舜在心里将哀章骂了个狗血喷头。
就在这时,突然从队列中走出一人,高声说道:“圣上,老臣觉得国将大人所言不妥,这诗也并无反意!”
大家都将目光看向那人,原来竟是已经许久没什么存在感的国师刘歆。
刘歆自从没了儿子之后,一直在朝廷里非常低调,以至于很多人都许久没有听见过他站出来发言了,都快忘了还有这么一号人了。
哀章看着刘歆,心里气的抓心挠肝,好你个牛鼻子老道,又跳出来坏老子好事,看来你是要跟我死磕到底了。
王莽抬头看向刘歆:“那国师就给朕说说,你是怎么看的!”
“这首诗的作者臣认得,他乃是臣的门生,一届布衣得蒙圣上恩准进入太学学习,一直对圣上感恩戴德,怎会写出大逆不道之言。”
“而且臣素闻此子在太学里品行端正,学习刻苦很得夫子看中,绝不会写出反诗。”
“再说做这首诗时臣也有所了解,当时他是路遇文将军巡街,觉得陛下手下的将士们威武非常,才结合长安秋菊之景写下这首诗,当时围观之人甚多,根本不存在反诗之说。”
这时候太学大祭酒孔永连忙出列,“陛下,国师大人所言句句属实,臣及太学诸位博士夫子均可作证!”
王舜在一旁眯着眼睛看着刘歆,心中暗想,这老东西竟然会主动跳出来为那刘叔文背书,不寻常啊!
刘歆说完时,王莽还是眯着眼睛没有变化,但是孔永说完后,王莽面色才慢慢缓和下来。
不过他心里对文齐的疙瘩却还是种下了,毕竟一个外姓,还手握重兵,哪怕是有一丝丝的空穴来风也不行,他也会觉得自己不安全。
哀章张嘴还想再火上浇油时,王舜说话了。
“哀大人,你先等等,老夫有几句话想问问你!”
哀章一看王舜出来了,心中顿时咯噔一下,不好,他怎么还跳出来了,他想问什么?
要说在这朝中,哀章仗着王莽的宠信可以说天不怕地不怕,但他独独就怕太师王舜。
他一看王舜问他,忙不迭的换上笑脸,“太师请问。”
王舜微笑着问他:“哀大人这诗是从何而来?”
哀章一怔,“这诗、这诗是……”
他刚想说是他儿子抄回家中的,可是又觉得不妥,于是忙换了说法,“是我在外面偶然听来的!”
“哦,即是偶然听来的,那哀大人可对这诗的前因后果有过了解?”
“这个,这个嘛,我一听这就是反诗,自然赶紧前来禀报圣上定夺!”
王舜一听笑了,“哦,也就是说,哀大人这是单凭自己想象就跑来无事生非咯!”
这话说完,哀章眼看着王舜的脸上笑意全无,已经是威严遍布,不怒自威的板着脸死死盯着自己。
不过他还想狡辩一下,“这,这怎么是无事生非呢?这诗明明就是有反意!”
“胡说八道,”王舜声如炸雷般在大殿之上响起,“这诗若是反诗,为何流传许久都无人质疑,难道是你哀大人才高八斗,别人都解读不出来就独独你能看懂?”
“太学之中饱读诗书的大儒都不如你是不是?”
王莽和众大臣看着王舜跟哀章发飙,都静静的听着,并无一人参言,只有哀章在那吓得瑟瑟发抖,他是真怕老太师一上头再把他拍死在殿上。
“这,这,这,下官不是……”
“什么不是?你的不是还是我的不是?你身为国将,不能替陛下分忧不说,还要进献谗言陷害忠良!”
“文将军现在驻守边疆,与降奴浴血奋战,你却在这里拿着一首破诗给他安上莫须有的罪名,你是何居心?”
王舜越骂越上头,哀章以往的种种恶行不断涌上心头,他恨不得拿着手中笏板拍死这个小人。
王舜虽然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不过最起码他还是个正直的人,文齐是什么样的人他十分清楚,况且人家正在外面为他老王家守江山,他怎么会容哀章这个小人在后面肆意妄为。
这时候魏忠适时上前在王莽耳边耳语了几句,王莽点了点头,开口说道:“即是这样,嘛了个巴子的,朕也听明白了,太师说的在理,哀爱卿这个事儿暂时先放下吧!”
哀章一听如释重负,连忙躬身退回队列,王舜对着他怒目而视,哼了一声也转身回到自己位置。
而国师刘歆却饱含深意的看了太师王舜一眼,默默的也回到队列中去了。
“此事暂且翻过不提,朕累了,退朝吧!”王莽说完起身回了后宫,魏忠紧随其后而去。
众臣三个一堆五个一簇的散了离去,刘歆却等在了殿外没走,看到太师王舜走来,忙拱手向王舜示意,王舜看看左右,朝着刘歆点了点头问道。
“国师有事?”
“今日之事,老夫代叔文谢谢太师仗义执言!”
王舜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哦?这是何意?难道刘叔文与国师…?”
“刘叔文乃我刘氏族人,同为高祖后裔,若论起来还是老夫远房后辈,若是真给定了谋反大罪,恐怕刘氏要有不少人跟着吃罪了。”
“原来如此,老夫也是就事论事,再说此事哀章所针对并非刘叔文…”
刘歆点了点头表示明白,“的确如此,不过此事若是坐实,叔文还是会被一起连累。这个人情老夫记下了,以后太师有事需要老夫帮忙的,必定义不容辞!”
王舜笑着冲他拱了拱手,没说什么,就告辞走了。
他心里可不愿跟国师刘歆有什么瓜葛,一个破落户,有什么资格跟我王家攀关系。
刘歆其实也是想借着这事儿跟王舜攀攀关系,毕竟他现在在朝堂上的影响力每况愈下,好像快可有可无了,
若是能借上王舜的力,那自己还有可能重现往日辉煌。
可是这王舜却滑的很,竟然一声不吭的就走了,让刘歆郁闷的很。
哀章在回府的马车上,气的直捶大腿,他是实在没想到半路会杀出两个拦路虎,还全是重量级的。
本来眼看都要板上钉钉了的,硬生生让人给搅和了。
还给自己弄了一身骚,皇上虽然没说什么,不过想来也会对他不满,这可怎么办,白瞎上次那颗仙丹了,早知道就不送那么早了。
现在文齐那厮还有那个小犊子刘叔文一个都没搞倒,霸占如家酒楼也没戏了,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白忙一场。
他一路上心中懊恼不已,这个小犊子刘叔文自己还是小瞧了,想不到竟然人脉那么广,连太师王舜都站出来为他保命。
都是同龄人,你看看人家的孩子,再看看自己那个大头傻儿子,天天就知道傻吃孽睡的,动不动还拉一裤兜子,越想越气,越想越上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