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幕将本来就战战兢兢的几个警察吓得不轻,有一个挺年轻的小警察问我,说刚刚那不会是……不会是鬼吧?
我当时先冲那个小警察笑了笑,然后问他,我说那您信这个吗?
小警察刚要回话,就被领导吼了一声,然后他就挠了挠脑袋,赶紧跟着同事下楼去了。
我当时本以为跟这个小警察只是一面之缘,没想到后面竟然又遇到了。
小警察名叫杨涛,后面为了增加辨识度,我们就叫他杨警官。
这件事过去大概一个月左右吧,杨警官带着未婚妻梦梦来我们道观许愿祈福。
梦梦一来,我就先看见了她脚上穿的那双绣花鞋了。
跟市面上卖的绣花鞋不同,她穿的那双,是死人才穿的样式。
鞋面上和鞋底都绣了莲花!
这是标准的寿鞋样式。
寻常人穿的绣花鞋上,多是绣的牡丹和水鸟。
当时因为我看的太出神,以至于杨警官跟我打招呼的时候,我一时间都没能反应过来。
后来我跟杨警官问了问于子健那个案子宣判的结果。
杨警官说于子健被判了二十年,等他出来的时候都得六十了。
到时候亮亮已经长成一个大小伙子了,按照于子健欺软怕硬的性子,没办法再对他形成威胁了。
说完这个案子,梦梦已经许了愿,捐了香火钱,打算拉着杨警官去求签了。
当她走到这边的时候,杨警官给我们俩做了个介绍。
当时梦梦有点儿不高兴,还对我翻白眼儿。
我心下不解,脸上也很茫然,心想我怎么了我?好好地干嘛瞪我?
杨警官也是个直肠子,有话憋不住,当即就问梦梦,说怎么了?干嘛给人家甩脸子?
梦梦气的甩开杨警官的手,说你老婆被人家占便宜了你知道吗?
杨警官听了一愣,说占便宜?谁占你便宜了?
说完看看我,说你不会指的是韩道长吧?
梦梦说就是他啊,从刚一进门,他就盯着我的腿看!还道门中人呢!简直败絮其中!
杨警官听了立刻转过脸来看我,说韩道长,梦梦说的是真的么?
我当时都给气笑了,原本不想淌这浑水的。
可眼下愣是被梦梦牵入了这个因果,只好指了指梦梦的绣花鞋,说我不是看你的腿,是看你的鞋。
姑娘,你好好的一个大活人,干嘛要穿双死人鞋呢?
我这话一出口,当即就把梦梦给吓得愣在了当场。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绣花鞋,又抬头看看我,然后又低头看看鞋,然后结结巴巴的指着我说:你才穿死人鞋呢!
梦梦说,这是她花了两百大洋订做的苏绣鞋。
说完她还扯了扯杨警官,说你瞧瞧,他为了掩饰自己的无耻,居然咒我死!
杨警官此时脸上表情也很严肃,但是他是个情绪很稳定的人,没有发火,而是义正言辞的问我,说韩道长,话可不能乱说啊。
我无奈的摇了摇头,说自古以来,没有哪位绣工会不懂得寿鞋上绣莲花的传统。
说完我还看了看梦梦,我说当初你去订制绣鞋的时候,对方是不是还跟你要了你的姓名和生辰八字?说绣进鞋里,预示着你人生将步步生莲,吉星高照?
梦梦这时候下意识的反问了我一句,说你怎么知道的?
我说因为对方是看出来你是个福泽深厚之人,想要借这双绣鞋,借你的命格呢。
杨警官听了也觉得一阵后怕,说有这么邪乎么?一双鞋就能套走人的命格?
我见他和梦梦还有些不信,于是就问梦梦,我说你最近有没有觉得自己一直走背字儿,以至于干什么都不顺?
要不然你也不会来我们道观请愿祈福了。
我问完之后,梦梦当即脸色大变,然后一改方才的嚣张跋扈,近乎虔诚的冲我双手合十,不断地鞠躬道歉,说她有眼不识泰山,错怪大师了等等。
我连忙冲她摆摆手,我说你这是佛礼,我们这是道观,不合适。
梦梦意识到自己的失礼,连忙又手舞足蹈的做着各种道教的礼数,看的杨警官在一旁都噗嗤笑出声了。
杨警官之所以如此放松,是因为看出来这事儿我能管,因此才被未婚妻逗笑了。
可梦梦当时已经乱了手脚,她瞪了杨警官一眼后,就央求着我,让我救救她。
我无意逗她,于是就拿了一个铜盆出来,让她脱了鞋,放到盆里。
梦梦当时一听立马照做,十分嫌弃的将鞋子扔进去了。
我又拿了一张黄裱纸,去香堂一边燃烧着的蜡烛上引了一些阳火过来。
等拿到铜盆前,我问了梦梦的全名和生辰,便一边念着一边将那燃烧着的黄裱纸扔进了铜盆。
阳火与一般火柴或者打火机引着的火不同,它带有香客虔诚的信念与三清祖师的仙法,能驱邪散阴,同时又不伤及无辜,是非常有灵性的火种。
当烧着的黄裱纸落到那双绣花鞋上的时候,阳火就像是闻着了阴气的味道,绕过易燃的鞋面,直钻进鞋膛,然后将鞋底烧穿一个大洞,把那绣工藏在里面害人的法器给暴露出来了。
即便离得这么远,但我还是能看的出,那鞋子里面藏着的法器,是一对血红色的用布做的小人儿。
那布料原本应当不是红色的,但浸泡在由事主发根儿引出来的血中以后,自然就变成红色了。
为什么要用发根引出的血呢?
因为头发和指甲,是在人死后仍旧会不断生长的部位。
它们继承了死者的部分灵魂,通常都被用来做替身引灵用。
之所以会被做成小人儿嵌在绣花鞋的鞋底,其实就相当于鬼附身的时候,垫着人的脚往前走的原理一样。
如果梦梦一直穿着这双鞋,等到她因为霉运精神崩溃的时候,逝者的灵魂就会支配她,彻底占据她的躯壳。
而当鞋面上的绣线被高温炙烤的崩开以后,藏在绣线下的一缕缕花白的头发,也露出来了。
我问梦梦,那个绣工多大年纪啊?
梦梦此时脸色惨白,眼角还隐隐的含着雾气,半晌,她才告诉我,说绣工跟她年纪一样,是她的闺蜜!
我一听就明白了,梦梦这是让自己人给坑了。
不过一切都还来得及,眼下这咒法破了,无论是闺蜜还是借命格的人,都会遭到反噬。
听我说完这些,也不见梦梦脸上的表情有好转。
在事后跟梦梦熟悉了以后,我才知道,梦梦是个十分重感情的姑娘。
被好闺蜜背刺,这对她来说,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过去的事儿。
当时绣花鞋被烧完以后,梦梦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战,说是觉得汗毛孔像是都开了,一股股的凉气儿顺着毛孔都钻出去了。
闻言,我让她不要怕。
这是我取来的阳火将她体内的阴气给驱走了。
以后多出去晒晒太阳,失去的好运气还会再回来的。
通过这件事,我就交到了杨警官和梦梦这两个跟我年纪相仿的朋友。
这两个人都是十分直率可爱的人,跟我还是挺投脾气,我们后来经常聚在一起玩儿。
九八年的时候,东瀛上映了一部到现在都被一些八零九零后视为童年阴影的恐怖电影:午夜凶铃。
但其实这部电影因为题材原因,一开始卡在审核阶段,没能到院线放映,很多人都是第一次都是看录像带或者是vcd、dvd,才知道的。
梦梦是个喜欢追逐时下潮流的人,当时周边的朋友甚至有的出国去看这个电影。
她一下子就心动了,也想拉着杨警官跟她一起去。
可杨警官身份特殊,没法去,她一个人去又觉得没劲,于是就想方设法的买了张正版光碟回来看。
那个时候看这种影片,都流行召集一众好友到家里,一起看。
大家被吓得滋儿哇乱叫,那才好玩儿呢。
于是,我作为他们两个人的好朋友兼道士,也被叫过去了。
看碟的地方就选在了两个人的新房,当时俩人还没办事儿,但是已经领证了,新房也布置好了。
我们三个加上他们双方的好友一共十个人,浩浩荡荡的拿着啤酒饮料瓜子儿就过去了。
其实用现在的角度想想,这个电影不属于恐怖片的行列,倒是有些像科幻片。
哪儿有女鬼是从电视机里爬出来的啊……
但那个时候,我国的娱乐影视行业不是很先进,大家认知有限,还是被这个设定给吓得不轻。
我其实还好,毕竟见过真的,所以当时反应一般。
然而其他人就不行了。
当天看的时候就觉得房间里的气氛特别压抑,加上影片本身也拍的色调晦暗,以至于电影结束以后,很多朋友都说自己心里憋得慌,回去以后就有几个发烧了。
这就是典型的下丢魂儿的症状,得找个道上的人给叫一叫。
我当然是义不容辞了,接连跑了几个朋友的家,用道观里拿来的香灰一撒,过不了一会儿就退烧了。
前几个人都是很快就痊愈了。
但唯独一个名叫韩芳的姑娘,一直不退烧。
不仅不退烧,而且病情愈演愈烈,以至于后期烧的双眼泛白,抽搐不停。
韩芳的爸妈急得不行,一个劲儿的给我作揖,让我救救他们的女儿。
我救倒是会救,只是通过方才的观察,发现韩芳似乎对自己的父亲十分的敌视。
原本只是温度高,但只要父亲进了他的房间,她的情绪立马就产生了起伏,后来更是引发了抽搐惊厥。
于是,见状,我就借口将韩芳的爸妈都给支出去了,借口警察阳气正,只留了杨警官一个人在里面。
果不其然,等到韩父出去以后,韩芳胸口的起伏立马就平缓下来了。
我用香灰搓了搓手,然后放到了韩芳的额头上。
香灰携带的阳气驱散了韩芳的惊恐,她慢慢的睁开眼睛,一看到眼前的杨警官,眼泪刷的一下就流下来了。
多年的刑侦经验立刻让杨警官意识到韩芳没有说出口的冤屈。
于是,他走到韩芳身边,十分温柔的问她,说你不要怕,有什么话不放心跟别人说,但是可以告诉我。
我是警察,对于证人提供的证词,是签了保密协议,不能外露的。不然我们是要被追究刑事责任的。
然而杨警官说完,韩芳却摇了摇头,那意思很明显了,不想说。
见状,我跟杨警官使了个眼色,让他不要急。
我刚刚就看见了韩芳卧室角落摆着的一扇穿衣镜。
可能韩芳也懂一些风水学,知道镜子不能对床,所以在穿衣镜上盖了一层被单,将它罩起来了。
我走到那穿衣镜前,趁着韩芳不注意,猛地将那个被单揪下来,然后猛地喊了韩芳一声。
韩芳下意识的看向我这边,当她见到了穿衣镜中的自己时,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突然尖叫出声,喊了一声“不要”。
这声喊完以后,韩芳就吐了。
她吐出来很多黑色的呕吐物,我捏着鼻子看了半天也不知道她之前吃了什么。
还是杨警官经验足,他看完以后皱着眉头,告诉我说,这是没有消化完的头发。
头发?
韩芳竟然吃了这么多头发?
这是为什么?
杨警官说,根据刑侦学的模仿作案原理来看,韩芳这是在模仿贞子。
她认为贞子的头发是有杀伤性的,能杀人的,带有力量的。
所以偏执的吃了这么多头发,觉得自己也能变得和贞子一样有力量。
韩芳这姑娘,是存了杀人的心思了。
但她高估了自己的胆量,人还没杀呢,自己先病倒了。
刚刚我故意让韩芳照镜子,其实就是利用了阴魂怕镜子的原理。
韩芳病成这样,体内一定有阴魂盘踞。
必须要先让一些孤魂野鬼离开,然后她本身的阳气才能恢复。
现在她身上附着的鬼魂没了,腹中的污秽也吐出来了,韩芳此刻的脸色立马就比刚刚看起来好了。
我将符咒烧成灰泡在水里,让她喝下。
等到她感到四肢百骸都有暖流流过,我才对杨警官点了点头,示意他可以问了。
杨警官刚刚也注意到了韩父进门后韩芳的变化,加上刚刚韩芳嘴里喊得那句“不要”,于是就试探性的问她,说韩芳,你爸是不是欺负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