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满脸稚气的陈永仁抬起手臂，向自己行了一个标准的星际联邦军礼，倪小贤的脑际浮现出的却是数光年后，在星际巡洋舰的指挥甲板上，那个持能量武器指向刘建明的男子。
    “你叫陈永仁？”
    “是的，长官。”
    亚历山大·陆启昌揽着陈永仁的肩膀，向倪小贤介绍道。
    “阿仁的父亲早在恒星纪元初期便已离世，他一直随他母亲生活在一颗偏远行星上，甚至改掉了原本的家族姓氏。”
    “原来如此。”
    倪小贤微微点头，并未当场揭露陈永仁与倪家的真实联系。
    此时，陈永仁的量子通讯器突然震动起来。
    他拿起一看，旋即放下。
    陆启昌好奇地问：“阿仁，发生什么事了？这通讯器一天都在响，是你的恋人吗？”
    陈永仁微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回答。
    “大厅里有加密通讯终端，去回复一下吧，别让你的恋人焦急等待。”叶锦荣拍了拍陈永仁的肩膀，指向正在与智能ai简sir交谈的周星星，“可千万不要学你那位师兄，从学院毕业后都已经过去了三个银河周期，至今还没能找到伴侣呢。”
    陈永仁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点头答应。
    目送陈永仁起身离去，叶锦荣立刻转向倪小贤。
    “我觉得你似乎认得。”
    倪小贤举起了手中的分子合成酒杯，微笑道：
    “叶sir，您的洞察力真是敏锐。”
    叶锦荣一听此言，顿时兴致勃勃。
    “这么说你真的认识他？”
    “也不能说是认识，只不过今天中午刚和他的兄长有过一面之缘。”
    “兄长？”
    叶锦荣疑惑地看向陆启昌，发现他也正以同样的神情望着自己。身为星际警务学院的院长，叶锦荣固然无法记住每一位学员的所有信息，但对于陈永仁这种在校期间表现优异，尚未毕业就被星际执法署署长安排进特别行动组的学生，他自然格外关注。
    上次陆启昌陪同黄志诚前往学院挑选人才之后，叶锦荣特地查阅过陈永仁的档案——单亲家庭，母亲在三光年前因疾病去世，那他又是从何处冒出一个兄长来的？
    陆启昌思考得更为深入一些，因为他清楚，就在今日午间，倪小贤曾去医院探望过倪坤的家人。
    在此之前并未察觉，但现在经由倪小贤这么一提，陆启昌忽然发现陈永仁的确与倪家人的相貌特征颇为相似。
    尤其是名字，与倪家两兄弟——倪永信、倪永孝——如出一辙。
    难不成陈永仁其实是倪坤的克隆子嗣？
    这个念头在陆启昌脑海中一闪而过，竟令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在这个允许克隆技术合法化的星际社会，同源不同体的兄弟并不罕见。
    此前陆启昌一直纳闷，为何像倪坤那样的巨头仅有一位配偶，这完全不合乎常理。
    越想，陆启昌越发认定这就是事情的真相。
    叶锦荣瞥了眼倪小贤，又望向紧锁眉头的陆启昌。
    “你们俩在这里打哑谜呢？这跟我们正在调查的案件有何关联？”
    陆启昌看了眼倪小贤，低头轻咳一声。
    “倪sir，能否借一步说话？”
    “不必了，我知道你想问什么，这件事没必要瞒着叶sir，况且早晚他也会知道的。”
    倪小贤拒绝了陆启昌的提议，后者顿时愣住了。
    如果说在此之前他心中尚存一丝侥幸，那么此刻他已经完全可以确定自己的猜测属实。
    叶锦荣看着两人，皱眉发问：“究竟发生了何事？”
    “陈永仁的父亲是倪坤，尽管他早已与倪家断绝关系并跟随母亲改姓，但他的容貌无法作假，他与倪永信、倪永孝兄弟长得极为相似。”
    叶锦荣闻听此言，差点握不住手中的分子酒杯。
    “如果陈永仁的父亲是倪坤，他是如何通过星际警务学院的入学审查的？”
    “很明显他在申请材料中隐瞒了有关倪坤的信息。” 这次开口的是陆启昌。
    他抱臂而坐，面色阴郁。
    自己在学院中看好的人选，竟然会是老对手的克隆子嗣，这感觉就如同命运在跟他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
    叶锦荣内心同样无法平静。
    倘若今日碰巧遇到倪小贤，揭示了陈永仁的真实身份，将来一旦陈永仁出现问题，他这位院长必定会受到牵连。
    十年前，叶锦荣就因为类似的事情吃过一次亏，如今他决不允许历史重演。
    “倪警官，你说的这件事是真的吗？或者说这只是你的推测？”
    连称呼都变得正式起来，足以看出叶锦荣对此事的高度重视。
    “千真万确。”
    陆启昌正欲开口替陈永仁求情，却被叶锦荣挥手制止。
    “身为警察必须具备清白的背景，这一点我相信你们二人比任何人都清楚。即便陈永仁随母亲姓氏，且与倪家并无往来，但他终究是倪坤的克隆子嗣，已然触犯了隐瞒个人背景的校规。我不知道此事也就罢了，既然知道了就必须将他开除。”
    陆启昌用手按住额头，显得十分矛盾痛苦。
    理智与情感之间，他真的难以做出抉择。
    然而作为这一切的导火索，倪小贤却若无其事地端起酒杯。
    “叶sir，不至于这么严重吧？倪坤已经不在了，陈永仁与倪家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这算不上是什么背景污点吧？”
    叶锦荣瞪了倪小贤一眼。
    “你以为校规是可以随意践踏的吗？”
    “当年我违反的校规也足够被开除好几次了，叶校长您也没将我开除啊！假如当时您真的把我开除了，想想看现在警队将会失去多少优秀人才。”
    陆启昌顿时愣住，转头看向叶锦荣，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叶锦荣的老脸微微泛红，暗自责怪倪小贤多管闲事。
    当年没将他开除，原因他心里还能不清楚吗？
    偏偏当着陆启昌这位老部下的面，他还得把话说清楚，否则自己的形象可就全完了。
    “要不是你当年各科成绩均列第一，所有的教官和教师都联名恳求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以为你现在还能坐在这里跟我谈笑风生？”
    倪小贤厚颜无耻地耸了耸肩。
    “所以说嘛，我当时都没被开除，陈永仁不过是隐瞒了个人背景，为什么要开除他呢？出生这种事情是由宇宙法则决定的，又不是他自己可以选择的，不信把他叫进来问问，如果让他自己选择，他会愿意选择倪坤做他的‘父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