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有关河口县的神秘流言,飞快地飘进了朱允熥的耳畔。
朱允熥在得知民间的种种传说后,立刻察觉到了其中的异常。
据说,某些池塘一夜之间干涸,显露出刻有神秘符文的石块,某些庙宇中神只的预兆预示着干旱将至。
各地都出现了各种征兆,还有些预言师有意无意地暗示即将来临的灾祸。
了解到这些情况后,朱允熥断定这是人为操纵的诡计。
身为一位穿越者,他对制造恐慌、散布谣言的手法再熟悉不过。
甚至在穿越前,他还模糊记得家中长辈也曾因一则谣言,慌乱地抢购了一袋又一袋的盐。
盐足足吃了很多年,家中仍未用完,而所谓的盐荒却从未发生。
接着又发生了抢购大米的热潮,甚至后来连药品也成了抢购的目标。
然而,那些囤积了大量大米和药品的人发现,这些物资始终供应充足。
他们在谣言盛行时高价购入,除了让商贾大发横财,实际上毫无益处。
这足以证明,谣言这东西,真是人心难测。
有人深信不疑,有人盲目跟风,也有人虽不信,但看别人买,自己不买似乎也不妥。
总而言之,一旦谣言四起,似乎很难平息,即使拿出证据澄清,仍有不少人会以防万一,大肆采购。
只要有一个人购买,就会引起他人紧张,进而跟随买入。
这个问题无解,犹如阳谋,明摆着的事情,人们却难以抵挡,无法逃脱这个计划的掌控。
县衙大堂内,县令望着朱允熥,忧虑地说:
“殿下的皇孙,该如何应对啊,我们清楚这所谓的干旱纯属无稽之谈,很多百姓也是心知肚明。
但气氛已被煽动至此,即便明知是假,许多人也会去买粮。现在那些卖粮的商人,都把粮价翻了倍。
如此下去,孙老就会利用此事,高价倾销他囤积的大量粮食。这简直是用最卑劣的手段榨取民脂民膏。
最后受损失的将是百姓,而孙老的粮食却让百姓高价买单,让他赚得盆满钵满,实在可恶。”
朱允熥深知眼前的危机非同小可,他未曾料到,这位孙老竟会借助流言蜚语,一招直指他囤积的粮食。
原来,这位孙老意在遏制魔薯种子的生长,只要魔薯无法茁壮,百姓便只得继续依赖传统的作物维生。
大部分百姓将继续忍饥挨饿,而他掌控的粮食将成为永恒的财富,随时可出售换取金银,确保他及后代子孙衣食无忧。
然而此刻,孙老也察觉到,阻挠魔薯种植的策略难以实现。
他已然陷入被动,因此决定剑走偏锋,计划倾销手中所有的存粮。
他提前将粮食兑换成货币,于是策划了这场谣言风暴。
如今谣言四起,不论真假,必将引得大批百姓抢购粮食,甚至愿意高价竞购。
正如县令所言,这无疑是在让百姓为孙老的贪婪买单。
孙老则肆无忌惮地操纵着民众,还狠狠扇了朱允熥一记耳光。
若让他得逞,各地的地主乡绅都将效仿此举,捏造虚假的饥荒,迫使百姓为他们的贪婪埋单。
那将为整个大明王朝掀起无谓的风暴。
让百姓承受代价,为地主乡绅买单,这样的事绝不容许发生。
朱允熥必须即刻阻止,否则全国的地主乡绅将纷纷效仿。
县令见朱允熥沉吟,急切问道:
“殿下,该如何破解这困局?我现在就张贴告示澄清此事?
还是直接公开揭露,这完全是地主乡绅的阴谋诡计?”
朱允熥摇头道:
“没用的,你再怎么解释,总有人会出于谨慎买粮。只要有购买,就会形成恶性循环,解释越多,只会越乱。”
县令焦急地问:
我命令他们毫无保留地献出储备的魔法谷物,最终却没有给予任何回报,使他们承受了沉重的损失。
此事因让众人感到羞耻,且不便公开谈论,因此他们始终保持着沉默,未曾泄露半点风声。
毕竟这关乎他们的声誉,更牵扯到乡绅地主们的隐秘交易,一旦公之于众,将会对他们产生颠覆性的影响。
在那种境况下,他们被迫扮演了慷慨之士的角色,倘若揭露真相,不仅会失去金钱,连好不容易建立的正义形象也将毁于一旦。”
朱允熥所提及的,是先前在虎口县,他表面上与那些乡绅地主共谋,号召富裕阶层捐献魔法粮食和金币,以缓解地域贫困。
然而,乡绅的地租和捐粮悉数归还,富人的捐献则由他们双方平分。
但最终,朱允熥并未与乡绅地主分享利益,而是将他们投入的魔法谷物,以及诱骗来的他人捐赠,全数用于救济民众。
朱允熥打算在此刻再次运用此策略。
县令对朱允熥在虎口县的过往一无所知,也不清楚朱允熥的新计划,依旧困惑不解。
于是朱允熥未做过多解释,下令道:
“传达旨意,本太孙在县衙设宴,邀请河口县所有乡绅地主,共商应对干旱魔灾的对策。”
县令疑惑地回应:“殿下,既然干旱魔灾是虚构的,为何还要召集他们来讨论对策?”
朱允熥回答:“我之前没说过吗?真假已不再重要,关键是许多百姓可能信以为真。所以我们必须表现出可能真实的态度,采取非正统的手段来应对。照我说的做,到时候你就会明白了!”
县令听罢,只能选择信任朱允熥,随即按照他的意愿,以朱允熥的名义高调发出请柬,宣告邀请河口县的乡绅地主共商应对可能的干旱魔灾的措施。
消息迅速传开,百姓皆知,孙家府邸的老主人孙老接到邀请后,原本得意的神色瞬间变为迷茫。
原本一切都在按他的预想进行,他料定朱允熥和县衙必定会发布告示,驳斥这种所谓的干旱魔灾谣言,向民众保证绝对不会发生此类灾难。
然而现实并不如他所料,县衙和朱允熥似乎真的信以为真。这突如其来的转变让孙老猝不及防,他不禁思索,难道他们真的相信了这个故事?
否则,县衙怎么会为了此事找他们商量对策呢?
倘若他们不信此等异象,又何需向他们征询计策呢?
故此只有一种解释,那便是他们竟深信不疑。
想到此处,孙老嘴角勾起一丝讥讽的笑意,道:
“言辞间夸赞那位智勇兼备的皇太孙,赞颂他的聪慧睿智……实乃笑柄,我这点微末伎俩,能哄骗那些蒙昧的平民已属不易,竟连尊贵的皇太孙也一同瞒过?
他竟真信以为真,还要召我等乡绅领主共商应对之策?实在可笑,实在荒谬,教人嗤之以鼻啊。”
陡然间,孙老感到朱允熥或许并不如他原先所想的那般令人畏惧。
先前种种忧虑,现在看来,似乎确是杞人忧天。
孙老此刻心中完全释然,甚至略带傲慢。
于是当夜,孙老便与河口县的其余几位乡绅领主一同高调踏入县衙大堂。
所谓演戏得全情投入,如今朱允熥这位糊涂蛋竟信了旱灾饥荒之说,还请他们共商对策。
这岂非天赐良机?
岂非明示官府与皇太孙同样认同旱灾将至?
这对孙老而言,无疑是天大的好事,县衙与皇太孙都信以为真,百姓怎会不信?
这岂非对孙老售粮计划的大有裨益?
故而孙老认定,此时此刻,朱允熥无意间成了他的大帮手。
他甚至能将家中存粮的价格翻上一番。
怀着这样的想法,孙老得意洋洋步入县衙的会客厅。
县衙偏厅内,早已备好丰盛的宴席。
朱允熥已然落座,见孙老与众乡绅领主到来,立即起身请他们入座。
此刻孙老看向朱允熥的目光满是热切,原本以为朱允熥会揭露他,却不料朱允熥竟是他的贵人。
而朱允熥看着孙老,眼中亦流露出敬重贵人的神色。
两人各怀心思,只是朱允熥的心机更为深藏不露。
至少孙老还未意识到,接下来他将面临何等境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