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下穷人家一家子都凑不出一双完整的鞋。
    以前困难的时候，前线战士们脚都冻坏都没鞋穿。
    她今天的安逸日子，都是以前的战友们用鲜血换来的，江老太太没脸搞什么室内鞋。
    她管不了庄艳婷和谭孝红怎么做，但是自己还是要以身作则，拒绝铺张浪费，不能寒了战士们的心。
    至于在院子里种菜，老太太更加不觉得自己有错。
    地就是用来种的，吃粮食的时候都不嫌弃臭，凭什么嫌弃劳动人民种菜臭。
    她唯一错的是，以为谭孝红他们跟自己一样不嫌弃。
    “妈，对不起。”
    庄艳婷这会是真意识到自己错了。
    她这阵子对江老太太和刘瑶挑三拣四，其实跟当初没什么区别。
    说到底，还是这些年生活条件太好了，不愁吃不愁穿，安逸久了，以前那些小资的毛病又开始犯了，开始嫌东嫌西。
    就是闲的。
    闲了才有时间关注江老太太脏不脏，生活习惯好不好。
    闲了才会关注刘瑶有没有家教，礼数到不到位。
    要是像以前打仗那会饿的啃树皮，冻的皮肤都烂了，哪还有心思关注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妈，我真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
    庄艳婷这次是诚心道歉了。
    “你能知道错才怪。”
    江老太太嘴上骂着，心里的气其实已经消了大半。
    人无完人。
    庄艳婷某些方面确实缺点挺多的。
    但是她也是有可取之处的。
    比如她对江月华是真的好，真的爱江月华。
    再比如，在大是大非面前，庄艳婷立场还是很坚定的。
    还有就是，庄艳婷这人拿的起放的下，知错能改。
    江老太太可不傻，庄艳婷的品性要真那么差，当初也不会同意她过门。
    “妈……”
    庄艳婷还想说。
    “行了。”
    江月华几人在书房里聊了很久。
    饺子都包完了，三人还没出来。
    江老太太去书房叫了一次，江月华让他们先吃。
    小孩子饿不得，江老太太也懒的等他们了，张罗着让江云树他们上桌吃饺子。
    庄艳婷看了眼还在角落里罚站的江旭敏，想说点什么。
    但是想了想，最终还是没叫她过来。
    江旭敏这次确实太过分了，该让她长点教训。
    少吃一顿饿不死，家里最近太惯着她了。
    “哎。”
    庄艳婷摇摇头，抬脚走了。
    奶奶竟然真不管自己，江旭敏嘴一瘪，眼圈一下红了，委屈的不行。
    “哥……”
    江旭敏又求助看向江旭舟。
    江旭舟回视她一眼，抬脚跟上了庄艳婷。
    “二哥……”
    江旭敏又看向江旭清。
    “敏敏，老师说了，做错事就要承担后果，你好好罚站，等爸气消了，二哥让太奶奶给你煮个大鸡腿。”
    “我先走了哈。”
    江旭清脚底抹油，跑的比兔子还快。
    饺子出锅了，几个孩子先上桌。
    首都四季分明，入秋后，天气凉飕飕的。
    刚出锅的饺子热腾腾的，一口下去胃里暖融融的。
    江旭清和江旭舟吃的狼吞虎咽，兄弟俩嘴里都塞的鼓鼓囊囊的。
    “好次，太奶奶，饺子好好次。”
    江云树小脸胖嘟嘟的，吐字有点不清晰。
    “好吃多吃点，我们家小云树最近都瘦了。”
    江老太太说着又往江云树嘴里塞了一个大胖饺子。
    “唔~”
    “谢谢太奶奶。”
    江云树满足的眯了眯眼，然后来了句，“我太瘦了，要多吃点。”
    刘瑶：……
    真是一个敢夸，一个敢信。
    整个江家，甚至整个军区大院，就属江云树最胖了，三岁不到就四十多斤了，跟个小胖墩一样。
    “哈哈，咱们云树长的可真好，比清舟他们小时候壮实多了。”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审美。
    这年代物资短缺，大街上大部分小孩都是营养不良，面黄肌瘦的。
    江云树长的白白胖胖，穿个衬衫背带裤，小脸肉嘟嘟的，看着就讨喜。
    别说江老太太了，就是庄艳婷看着都喜欢的紧。
    太可爱了。
    “云树个头还挺高的，有110了吧。”
    庄艳婷讨好的看着江老太太，有点没话找话的意思。
    江老太太没搭理她，继续低头给江云树夹饺子。
    刘瑶也装作没听到，低头照顾江云澈吃饭。
    被无视，庄艳婷脸上有点挂不住，尴尬的不行。
    好在她这人脸皮一向厚，也没当回事。
    “云澈最近好像又长个了，个头都快赶上你敏敏姐了。”
    大人不搭理自己，庄艳婷又找江云澈说话。
    江云澈性子和江彦有点像，在外人面都是冷冷的，不怎么爱说话。
    庄艳婷说话，他只淡淡看她一眼，然后继续低头吃饭。
    “小云树，学校好玩吗？”
    江云澈不搭理自己，庄艳婷又找江云树说话。
    “太奶奶说，食不言寝不语，云树在次饭饭，你不要跟云树说话。”
    江云树板着小脸，一本正经训庄艳婷。
    被一个奶娃娃训，庄艳婷脸一阵红一阵白，尴尬的不行。
    “旭清啊，我听说学校前阵子考试了，你考的怎么样了，考了几分啊。”
    江云树不搭理自己，庄艳婷又找江旭清说话。
    “奶奶，没听到云树说的吗，食不言寝不语，你问我这个干嘛。”
    江旭清学习不好，最怕被问到成绩。
    “臭小子，肯定又考砸了。”
    “奶奶。”
    “回去收拾你，天天就知道玩。”
    “太奶奶，我去叫爷爷他们来吃饭。”
    怕庄艳婷继续问成绩，江旭清端着碗逃也似得往书房方向跑了。
    “臭小子，跑的比兔子还快。”
    庄艳婷骂了句，扭头又看向江旭舟，“旭舟啊……”
    “奶奶，我也去叫爷爷。”
    怕庄艳婷烦自己，江旭舟也端着碗跑了。
    兄弟俩都跑了，庄艳婷看看江云树又看看江云澈，最后视线落在刘瑶身上。
    “都说孩子谁带的多像谁，云澈这性子还挺像瑶瑶的，内向，不爱说话。”
    庄艳婷笑笑，话里话外有点怪江云澈没家教的意思，怪刚才自己跟他说话，他竟然不吭声。
    怕刘瑶生气，庄艳婷忙解释，“瑶瑶，你别误会，我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孩子还是不能太惯着，云澈过完年也马上三岁了，这在家里还好，出去外面要还是这样，大人跟他说话不搭理人，会被人说的。”
    刘瑶瞥了庄艳婷一眼，张口就想怼回去。
    啪！
    江老太太重重将筷子摔在桌上，怒了，“你没完了是吗？”
    江老太太还以为，庄艳婷这是真意识到自己错了。
    现在看来，错的是她。
    庄艳婷真是死性不改，这张嘴就没消停过。
    “妈，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庄艳婷想解释。
    “你不是那个意思是哪个意思？”
    江老太太被她逗笑了，“你不就嫌弃瑶瑶以前住江家那会不像你单位那些下属那样捧着你，天天陪你唠家常吗。”
    庄艳婷嘴上说刘瑶内向，实则就是嫌弃刘瑶不像教育局和大院那些人一样捧她臭脚。
    江老太太：“你摸着你的良心说话，瑶瑶哪次看到你们没问候了，她怎么就没家教了。”
    “我……我又没说她没家教。”
    庄艳婷弱弱开口。
    江老太太说的不假，刘瑶住江家那会，确实每次见面都有问候。
    只是她人太寡淡了，话很少，不爱跟她们唠嗑，每次说不到几句话就进屋锁门学习去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心思。”
    江老太太冷哼，“你是真没点数吗，你那宝贝孙女骂人家亲弟弟，你这个当奶奶的又句句都在指责人家亲妈，你还想让人家云澈对你多热情？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脸皮这么厚呢。”
    自己带大的孩子，江云澈什么性子，江老太太再清楚不过了。
    江云澈平时高冷是高冷，但是对大人绝对不存在没礼貌的行为。
    刚才不搭理庄艳婷，纯粹是对庄艳婷有意见。
    “妈，我……”
    “行了，这饭你能吃吃，不能吃给我滚，以后也别过来这边了，这里不欢迎你。”
    江老太太的耐心被耗尽，声音一下拔高了好几个度。
    “妈……”
    庄艳婷张了张嘴，想解释点什么。
    余光瞥到江月华几人就站在不远处，庄艳婷愣了一下，余下的话尽数又噎了回去。
    “看来你最近确实太闲了。”
    江月华冷声，一张脸冷的如同凝了冰。
    一把年纪了，先是被婆婆数落，现在又被丈夫当众数落，庄艳婷面子上有点挂不住，脸上火辣辣的，尴尬的不行。
    “哼！”江老太太瞪她一眼，放下筷子，“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
    “好了妈，你别跟她置气。”
    怕老太太气坏身体，江月华对着老太太一顿哄。
    “行了行了，废话这么多，都赶紧来吃饭吧。”
    江老太太开口。
    “对对，先吃饭，先吃饭。”
    庄艳婷也跟着打圆场。
    江彦和江淮先后落座。
    江旭敏委屈看了眼江擎。
    江擎冷声，“看什么，老实给我站着。”
    江旭敏嘴一瘪，眼泪又开始往下掉，委屈的不行。
    “好了，敏敏还这么小，你就别凶她了。”
    庄艳婷心疼孙女。
    江月华：“你给我闭嘴，还都是你惯坏的。”
    庄艳婷还想说话。
    对上男人那凶戾的眉眼，到嘴的话又噎了回去。
    江月华：“妈，我这边还有点事，今天这饭就不吃了，你们慢慢吃。”
    江淮也跟着开口：“奶奶，我单位那边也有点事，我也要先走了。”
    “我医院那边也有点急事。”
    事情闹成这样，江擎也没脸留下来继续吃饭了。
    “行吧行吧，随你们。”
    江老太太懒的挽留他们。
    “那妈你们慢慢吃，我们先走了。”
    江月华和江淮先后出了院子。
    庄艳婷想了想，也找了个借口跟着上了车。
    “还不走。”
    江擎冷冷扫了江旭敏一眼。
    江旭敏咬唇，怯生生跟上。
    “爸，我们可不可以一会再自己回去。”
    江旭清弱弱开口。
    “你说呢？”
    江擎冷声反问。
    “哦。”
    江旭清弱弱把碗放了下去，“那太奶奶，我们也先回去了。”
    江擎和江淮一人骑着一辆自行车往单位方向走了。
    庄艳婷和江旭敏兄妹三人则跟着江月华上了吉普车。
    马达轰鸣声响起，吉普车远去，院子再次恢复了安静。
    “哎~”
    江老太太摇头，重重叹了口气。
    “太奶奶，敏敏打我时候，我有打回去，你答应给我买玩具的。”
    突然的，江云树开口。
    刘瑶：……
    江彦：……
    “好，太奶奶一会就带你去买玩具。”
    江老太太乐呵呵答应。
    “好耶！玩具玩具，我要买新玩具。”
    “哥哥，太奶奶要给我买玩具！”
    江云树高兴的一蹦一跳。
    “幼稚。”
    江云澈高冷的往嘴里塞了个饺子。
    “这孩子。”
    江老太太无奈笑笑。
    想起了什么，江老太太看向江彦，“以后没必要，少去军区大院那边吧。”
    “嗯。”
    江彦点头。
    所以，这是让他们跟庄艳婷他们少来往的意思？
    刘瑶挑眉，意外看向江老太太。
    “你这孩子，这么看着我干嘛，人和人相处也是讲究缘分的，奶奶虽然老了，但是还没那么固执，非要你们维持表面和睦，合则来不合则去。”
    “我之前确实想着都是一家人，让你们好好相处，以后在这边有个什么的，也好互相照应，但是现在既然处不来，就没必要勉强了，人活一辈子，自己开心最重要，处不来就远离。”
    江老太太都七老八十了，半只脚踏进棺材的人了，对这些东西再看开了。
    江彦：“知道了。”
    江老太太点点头，继续说教：“不管是兄弟姐妹，亦或者子女，都只是陪伴你们一阵子，真正能陪你们走到最后的是伴侣，你们两个感情比什么都强。”
    刘瑶心说，伴侣也不一定能陪你走到最后，谁知道哪天就离婚呢。
    感情这东西，谁说的准呢。
    就算江彦不对别人动心，也难保没人凑上来。
    人生那么漫长，几十年呢，变故多着呢。
    “知道了奶奶。”
    嘴上，刘瑶还是乖巧应着。
    “好了，都吃饺子吧，都凉了，我重新给你热热。”
    江老太太说着就要重新起锅。
    “我来。”
    江彦抢先一步。
    “马上过冬了吧，这煤怕不够用吧，要不要再囤点。”
    江家老宅离北大很近，交通很方便，这边家家户户基本都是烧的煤炉。
    “家里煤票够吗？”
    江老太太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