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行舟。
这是一个久远却永不蒙尘的名字。
那年云起峰上云烟绕,他着素衣,挽长剑,初来乍到,除却一副好相貌外并不起眼。
君家这少主定得着实突然,不止君家嫡系不服,夜千放他们这些同辈子弟,也是看不上这新少主的。
君家嫡子君沐恩八岁入学云起书院,如今已八年余,而君家少主君行舟,年十四还未入道,更不知道是从哪儿窜出来的旁支,他有何资格做君家少主?
这多年的同窗情谊,夜千放自然偏帮君沐恩,当事人其一的君沐恩不置一词,只在诸多学子同堂时淡道:“他莫要丢了君家的颜面便是。”
这话引来哄笑一片。
“一个十四还没引气入体的废物,你指望他有什么能耐?”同窗其一宋义开了口,他这话一出,似给其他人开了话头。
有人接茬道:“哎我说,君老大,你爹怎么不立你做少家主,反而立了这么个不知名姓的旁支子弟。”
“莫非——”那人一顿,沉吟道:“他是你爹在外边的野种不成?”
“莫要胡言。”君沐恩神色一肃,他们君家向来家风严谨,他就是看不惯君行舟,也绝不会允许旁人诋毁到主家来。
“好了好了,说君行舟就说君行舟,你牵扯沐恩作甚?”夜千放咬着根签子,不置可否。
他也算云起书院地级学子一小头目了,能跟他玩在一处的人,多是活泼性子,有时候未免口无遮拦了些。
君沐恩是他们这小团伙里最安静的了,天天捣鼓着求学修炼,力争拼进天级去。
云起书院学子划分,分做三级,其一为凡,专供学子开蒙与引气入体,凡级学子多为未入道者与炼气期,其二为地,地级学子多为筑基与融合期,已经开始能零散接触书院的任务与进入一些历练之地了。
其三,为天。
那是与地凡二级截然不同的境界,天级学子,多为金丹之上的境界,他们不止能独自下山降妖除魔,还能带领师弟师妹们一同历练。
云起书院的学生,谁又不盼望自己能有成为天级学子的一天。
毕竟,金丹期的修士,就是在郡县中,也可享有权柄了。
可这样的修者,在云起书院也不过是个学生。
足以见得,云起书院的底蕴与实力。
它是诸多人族大能开蒙之地,也是修士们趋之若鹜的地方。
云起书院虽说可以为世家子弟行个方便,可这里的学生,更多以天资实力进的书院,院内里的竞争更不必言说,云起书院每一次的季度排名,都是神仙打架的场面。
因而,夜千放他们更看不上君行舟这样凭家世硬挤进云起书院读书的人了。
十四岁了还未入道之人,在他们这样的天之骄子看来,便是笑话。
如今,君行舟这个笑话,以凡人身份,入读凡级院,每日课业都忙不过来,更别提修行入道。
日暮西斜的时辰,院中学子三两结伴而行,君行舟着一袭素蓝衣衫,洒扫着书院台阶。
橘色夕阳映出他倒影,而不远处,一袭地级弟子服的地级师兄磕着瓜子,瓜子皮撒了一地,其人却没有收敛的意思。
待到临近了,君行舟才抬眸看向那人。
不得不说,君行舟虽未入道,又只有十四岁,可他风姿仪态极好,眉间一点红更衬他眸若点墨,隐隐可见日后,定是个风姿卓绝的美男子。
二人视线不期然相撞,夜千放却没半点收敛的意思,君行舟也只继续埋头洒扫。
直到,他拿着个竹篓走近了,温和道句:“烦请师兄让一让。”
这是给他拿了个垃圾篓子?
看不出来他是找茬的么?
夜千放想笑,偏在此刻,身后明媚女声响起,“夜千放,你别没事找茬。”
……夜聆雪,他大姐。
夜千放翻了个白眼,他不情不愿让了步子,不耐道:“你少管我。”
“不管你你岂不是要翻上天去?”夜聆雪看着这一地瓜子皮,没忍住拧眉瞪眼,“你小子,跟我回去。”
她怎么会看不出来夜千放这行为是想给兄弟出气,可这行为,未免也,太幼稚了!
“少管我,我碍着你了怎么的?”夜千放嘴上嘟囔着,却还是被夜聆雪扯着走了。
见二人离去,君行舟不由松了口气,这洒扫长阶是他的课业,若是做不好,明日少不得夫子责罚的。
引气先练体,这是修界子弟常识,而云起书院的杂活,往往是制成课业,交由凡级学子来做的。
君行舟刚入学,他要做的事还多了去。
在云起书院,没有任何人能靠身份豁免劳动。
除非,实力过硬,升阶够快。
可若是修界凡俗子弟修炼,寻常练气入体三五年,从练气到筑基消耗十余年也是平常事,饶是云起书院这样灵气浓郁,物资丰沛的地界,要从练气爬到筑基也要许多年。
云起书院的教学宗旨,从来都是不赞同学子太快升阶的,哪怕是天纵奇才,到云起书院来,也得压着些修为。
毕竟,修炼分九重境界,越是往后的境界越难,金丹之后,天资、努力、财富缺一不可。
而云起书院认为,想要往后突破境界顺利些,前期修炼根基一定要打好。
君行舟不知道他会在凡级院呆几年,他现在连灵根都还没测过,更别提引气入体,修习功法。
比起畅想未来,他如今更重要的是着眼当前,做好师长安排的课业,踏踏实实练体温书。
君行舟也知道,书院里定然有许多人看他不顺眼,夜家大公子这点为难,其实还算不上什么。
可就算再难,他也要走下去。
他需要权势,力量……
待到君行舟洒扫干净长阶,天色已经沉暗了下去,天幕之中明月高悬,而这长阶之上独他一人。
君行舟摊开掌心,接了满手月辉。
他生平前十四载,从未接触过修行之道。
而进入云起书院,是个新的开启。
君行舟思索着,不觉握紧了拳。
他君行舟,必须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