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云起带着一身伤回来还砸晕个人这事,很快就上报到万归宗去了。
主要是身为领队的贺云起如今正在昏迷中,队伍里没了可决策的人,以他们带出来的医修人手,也处理不了贺云起的伤势。
没有领队许可擅自回宗听起来也不太妥当,只得向上请示。
对此,水镜那头的云别剑尊只道:“听你们云起师兄的。”
“是,云别师伯。”秦芜看眼水镜,复看尚在昏迷的贺云起,如今处境,擅自移动贺师兄反而可能适得其反。
而另一头的云别剑尊,待到水镜中的画面渐渐消散后,他轻呼了口气。
“没想到,妖王回来得这么快。”
妖王回到虎岭山脉的速度,属实出乎他们所有人预料,他若早知如此,也不会让自己的徒弟过去。
贺云起此番,实属无妄之灾。
至于被他砸晕的人,也挺冤的。
云别剑尊想着事,他掏了掏法宝囊,继而松了口气,还好还好,等云起回来就可以给他补充一下储物袋里的东西了。
他收过的徒弟里,他最宝贝的徒弟就是贺云起了,如今云起受伤,他这个做师傅的说不心疼是不可能的。
可云别剑尊也清楚,他护不了云起一辈子,若是这点小伤小痛便失了分寸,才叫荒谬。
贺云起伤势看起来虽重,实则多是些皮肉伤,他烧了一夜,第二日便转醒了。
比起他,倒是宿云澜看起来更惨些。
“宿道友如何?”贺云起转醒第一句,问的便是那被他无辜波及之人。
“医修正帮他看着呢,师兄。”师弟小心递来尚温热的汤药。
碗中沉浮的汤勺被贺云起拨开,他一口将发苦药汁灌下,放下药碗后开口道:“带我过去。”
“师兄你现在该静养……”师弟欲言又止。
“走。”贺云起也不多话,他披上外袍,率先向门口走去。
无论如何,砸晕了宿云澜都是他的错,他既然醒了,又怎么对宿云澜不闻不问。
见贺云起根本没回旋余地,那师弟也只得小跑着跟上,忙给贺云起带路。
他们贺师兄,性子虽然冷了些,但人品绝对没的说,他完全可以理解贺师兄的心情。
等贺云起赶到宿云澜卧房,他脸色又苍白了不少,可看着那榻上仍在昏迷之中的宿云澜时,他只觉心下一揪。
他当真没有想要伤及旁人的……
可当时,他的灵力已经再无力支撑他做任何事,能够平安落地都是贺云起提早计算的结果。
“……他怎么样了?”贺云起看向宿云澜的目光满是歉疚。
“贺师兄……”那原先替宿云澜把脉的医修还没开口,就听后头有人阴阳怪气道:“也没怎么样,就是被砸吐了一口血而已。”
听他这么说,贺云起哪还站得住,他向前几步,还未好全的身影略显摇晃,可最终还是站定了。
他见榻上之人乌发披散,神色温柔而沉静,很难叫人能分清他是睡着了还是昏迷中。
“宿道友他……今下如何?”贺云起重复问了一遍。
刚诊过脉的医修弟子站起身来,应他道:“这位道友身体本就虚弱,他如今状况,也不能全然怪在师兄身上。”
“我问的是,他今下如何?”贺云起难得多话,把同一个问题重复了三遍。
“不怪他?你师兄都把人砸吐血了你说不怪他?”云秉生颇显不忿。
他印象里宿云澜可是极强的,却被天降横祸砸得昏迷至今,始作俑者还站在这儿被旁人安慰?
听云秉生这么说,一时间众人面色都有些难堪,贺云起更甚。
他上前一步,又停了动作,嗫嚅道:“我……”
贺云起说着一顿,有些艰难道:“这位道友说的不错,此事因我而起。”
“从现在开始,我会照顾他,到他痊愈为止。”
“师兄不可!”其他人听贺云起这么说,当即就要阻拦。
“本就是我的过错,我自然该负责到底。”贺云起低垂着眸,继续道:“李师弟,把药方写给我,还有哪些需要注意的,也一并说了罢。”
“师兄,你身上还有伤呢?!”那李姓师弟看着一向崇敬的贺师兄面色如此苍白,不由得有些着急了起来。
“再说,再说,照顾这位道友,我们也可以做。”他试图据理力争。
不待贺云起答话,一侧的云秉生便凉凉瞥了他们一眼,开口道:“要吵出去吵,不想负责直说。”
云秉生这一说,贺云起反倒定了心神,他目光扫过屋内众人,低声开口道:“都出去吧。”
“师兄……”
“出去。”
贺云起做了决定的事,从来不会改变。
而一向对上万归宗就会犯怵的云秉生,这下看起来倒是镇定不少。
他看了眼贺云起,素来无光的眸现下只剩一片冷漠。
谁造的孽谁来还,谁砸晕的宿云澜谁负责。
贺云起倒不在意云秉生态度里的敌对,他在宿云澜床榻边坐下,低声开口道:“我会时时守着宿道友。”
听他这么说,云秉生当即起身,道:“劳您大驾。”
个中讥讽意味,不言而喻。
待到所有人都离开,室内只剩下宿云澜和贺云起,贺云起盘膝而坐,静气凝神,缓缓运转起了体内灵气。
他灵力损耗得厉害,要多修炼些时日才能慢慢养回来。
贺云起引导着灵力在体内运转了数个小周天,他复抬眸时,窗外暮色已沉,屋内之人仍在沉睡。
暖色的光洒入屋中,替宿云澜渡了一层光,贺云起目光落在他面上,不自觉失了神。
直到那人挣扎着喃喃一句。
“什么……?”贺云起没听清,下意识凑近了宿云澜些。
宿云澜还没醒,现下的他怕是做了什么梦,那五指颤抖着伸起,他在喃喃:“如昨……”
如昨……?
这是贺云起头一遭从宿云澜口中听到这个名字。
他略有失神,无意识握住了宿云澜冰冷五指,又在回神时霎时松开了手。
贺云起有些僵硬地看着自己张开五指,莫名庆幸这里清醒的只有他一个人。
无人知晓这荒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