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西夏王都,君行舟依旧不见有什么动作。
云秉生跟了他几日,又思及宴止那笑得别有深意的眼,终是问询道:“西夏之事,你……可有打算?”
“尚未。”君行舟坐在街边,尝着甜得有些腻人的糖水。
这糖水不过几文钱一碗,摊子摆在街边也是生意平平。
可君行舟一坐下,连个遮雨棚子都没有的糖水摊立时蓬荜生辉,买糖水的人更是络绎不绝。
在凡界游历的这些日子,君行舟早习惯了别人对他的偷偷打量。
虽不知这些人缘何如此,但终究,他们眼中是没有恶意的,那便随他们看去。
云秉生已然是习惯了君行舟这,事到临头还安然稳淡的样子。
君行舟平日里的一言一行,着实很难让人看出,他心中是否有盘算。
不过,他跟君行舟既然是一根绳上的,云秉生仍是思索着开了口,“不若以西夏皇帝为突破口,助他稳固权势,坐拥渔翁之利?”
云秉生说这话时,略使了个小术法,叫旁人都听不见,他和君行舟在说些什么。
他这思路倒也没错,如今西夏皇帝尚年幼,又形同傀儡,正是最需要助力的时候。
若君行舟肯出手,他必然求之不得。
这不止双赢,君行舟还能博个名正言顺。
可,君行舟咽下最后一口糖水,淡淡落下一字来。
“不。”
“那,你欲如何?”云秉生颇有些不解地望向君行舟,纵然跟了君行舟许久,他许多时候,还是捉摸不透君行舟的想法。
“我想看看,西夏是否有能力,真走出一位女帝来。”
君行舟放下几枚铜钱,起身道:“走吧。”
云秉生闻言,颇为惊愕地随同君行舟一道起身离去。
他着实有些不明白,明明有最简单的法子把控西夏朝纲,君行舟为何要坐山观虎斗。
“一个野心勃勃的长公主,和无能的傀儡皇帝,这不是肉眼可见的,何人更好把控么?”云秉生跟上君行舟,不解道。
在西夏的这几日,云秉生也大致弄懂了西夏局势,正因明白,才更清楚,挟天子以令诸侯,有多便利。
“是人就有野心,你又如何确定,这小皇帝日后不会反咬我一口。”君行舟瞧着周遭摊位。
虽说他入凡界已有一段时日,可他仍对诸多事物保持着好奇心。
“若是女子当权,西夏怕是会各处起义不休,更难平衡。”云秉生蹙眉。
君行舟闻言,总算瞧了他一眼,问道:“女子如何不能当权?”
“何况,她既有本事行至此番境地,必然也有清除阻碍的魄力。”君行舟说着,继续向前走,道:“与其扶一个无用傀儡,我更想跟聪明人谈笔交易。”
从宴止攻下启国,又反手放权一事,君行舟就看出来了。
宴止的胸襟抱负,绝不止眼前这一隅之地。
一统浮云州,对他这样的上界之人说来不难,宴止对他的试探也不单是如此。
君行舟收拢浮云州的手段,给宴止留下的局势,无一不会成为宴止考量的标准。
这或许,甚至会成为宴止一步定生死的棋局。
云秉生的所思所想太过浅显,他心底根植的,更是凡界那套理论,也难怪在修界六年,他仍一事无成。
“……此事古往今来从未有过,简直天理不容。”云秉生几度吐纳吸气,仍是将心底话说了出来。
“若总循老的那一套,才真是毫无寸进。”君行舟也不急,只缓缓道:“何况。”
“天理,何为天理?”
“六道轮回早在万年前诸神之战时便已崩塌,如今秩序不复,往生路上的冤魂怕是要从幽冥界排到凡界来了。”
君行舟其实能理解,凡界秩序形成的缘由。
自上古以来,人族罪人被流放至这蛮荒之地,天然的境界压制,让他们不得不开始与天争,与地斗,与兽相搏的日子。
这样的处境之下,灵根与修为变得不再重要,强健的体魄与有力的臂膀,更容易让自己活下来。
男子体魄天然健于女子,久而久之,也就形成了男主外女主内的现况。
以至于千百年的传承与更迭,这样的风气愈发扭曲起来。
可,理解不代表他也要去接纳融入。
何况。
“现在已经不是蛮荒时代了,云秉生。”
君行舟无意去纠结,似云秉生这般的,无数人,根植在骨子里的思想。
作为既得利益者,他们是在担惊受怕,女子的崛起会分他们一杯羹,还是怕日后,他们曾瞧不起的女子凌驾于自身之上。
无论是哪一样,都无妨,优秀的人,从不畏惧同台竞技。
世道一直在变,终究会革旧从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