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颜淮给的时限来说,君行舟已经没有闲暇的时间可言。
他不再遮掩能力,一念千里,正午时分出的首辅府府门,太阳还不曾落山,他便到了北狄那处院子。
如昨正带着小土狗在院子里玩,见君行舟突然出现,他忙上前去,却被君行舟抓住了衣领。
如昨茫然一瞬,随即露出个笑来,看向君行舟。
君行舟手上的动作随之一松,可他仍旧开口道:“你该回到,自己该去的地方去了。”
君行舟从前没有送走如昨,只是因为无论太华州还是浮云州,都离两界屏障太远。
可现在,他就要回到修界去,正好,送如昨回他本该回到的地方。
回,回哪里……?
如昨满目茫然,他想去的地方,就是有行舟的地方啊……
他还想着,等院子里的桃花树开花了,行舟回来,他要给他折枝桃花。
如昨下意识拉住君行舟衣袖,无措地摇了摇头,可,君行舟没看他。
君行舟叮嘱了小土狗几句,反手拉住他,只一瞬,就离开了原本的地界。
如昨挣扎过,却毫无作用,直到二人一道抵达那界域边缘,他看着那几近于透明的屏障,心下惶恐愈发浓重。
似乎,似乎只要穿过这道屏障,他和行舟,就再不会有相见的可能……
君行舟这会儿也松开了他,翻出块令牌来,可等君行舟重新抬头,身边哪还有如昨的踪影。
人怎么没了?
君行舟皱了皱眉,就这么片刻的功夫,他也没感觉到什么波动,如昨能去哪儿?
君行舟折返回去寻人,才发觉如昨是自己走开的。
好在,他没有走出去很远。
“如昨,站住。”君行舟的呵止自身后响起。
如昨下意识停住步子,可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回头,直到君行舟走到他面前来。
“你要去哪儿?”君行舟不明所以。
如昨却是定定看他,又摇了摇头。
小孩闹脾气了?
君行舟想了想,朝如昨伸出手去,道:“走,我带你回去。”
如果说是从前,君行舟对他说这样的话,如昨一定会很高兴。
可现在,他没有动,只用口型道。
去、哪、里?
“去你该去的地方。”君行舟答他。
如昨当即摇头,不,他不想……
见他这般模样,君行舟不解地看了看他,问道:“难道你不想,找回从前的记忆,重新学会说话么?”
如昨点点头,又摇摇头,他想,他当然想,可如果代价是失去眼前人,他宁愿就这样,一直跟着行舟。
君行舟颇有些不懂如昨这点头又摇头的举动,他抿了抿唇,道:“可无论你想与不想,你都该回去了,如昨。”
“有人在等你,也有人巴不得你死。”
贺云起天生剑骨之事,已是人尽皆知,他身为云别剑尊亲传弟子之时,旁人尚且要忌惮剑尊之威。
可要是一个半死不活的天生剑骨呢?
云别能护他多久,云别肯护他多久?
人心最经不起推敲,贺云起早一日苏醒,便少一分沦为旁人踏脚石的可能。
今日,无论如昨愿与不愿,他都是一定会把如昨送回去的。
如昨听他这般说,一时间,低了脑袋,似在消化君行舟的话。
忽然,他又慌张地抬起头来,朝君行舟比划着些什么。
可,看着君行舟毫无波动的脸,如昨霎时又沮丧了起来。
他,他又忘了……行舟看不懂手语。
“走?”君行舟又一次朝他伸出了手。
如昨犹豫片刻,终是握上了他曾无数次盼望,君行舟能牵住自己的手。
他大抵也明白,今日无论他愿与不愿,都改变不了君行舟的决定。
这或许,更是唯一一次,他可以光明正大牵住行舟的机会。
穿透两界屏障的感觉很糟,如昨只觉自己头痛欲裂,他的身影好像也在逐渐消散。
可有行舟牵着他,他就不会害怕。
君行舟彻底穿过两界屏障之际,一直被他牵着的如昨也消散了个彻底。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空空如也的身侧,停顿片刻,终是提步向前。
此处神魂消散,万里之外的万剑峰上,乌云密布,天雷滚滚。
那位沉睡许久的剑道天骄,醒了。
他甚至,成功突破一重境界,踏入元婴之列。
万归宗内,弟子们聚集着,看向万剑峰上空的劫云,互相讨论着。
“这是哪一位前辈要渡劫,劫云竟如此气势磅礴?”
“万剑峰上有元婴之上要渡劫的前辈吗,我怎么没听说过?”
无论外界如何议论,渡劫雷云终是将道道雷劫劈下,引发的天相异动,惹得不少人争相围观。
重重疑惑萦绕在万归宗弟子心头,直到雷云散去,重现天光。
他们的疑惑终于有解。
此番渡劫成功的,竟然是万剑峰上,那位沉睡数年的大师兄。
“哇,师妹……睡个几年就能突破元婴境界,我也想……”凑在最前头看热闹的桑晚喃喃自语。
“哪怕代价是挚爱之人身死道消,再无轮回?”曾窈望他。
那一日之事,她看得真切,贺师兄何等撕心裂肺,以至于长梦不醒至今。
这样惨痛的代价,换自己突破一重境界,真会是贺师兄想要的么?
桑晚闻言,忙道:“那还是算了,我希望我所爱之人平平安安。”
曾窈习惯性接话道:“谁平平安安?”
“阿窈平平安安。”桑晚如实作答。
“……”
一时间,相顾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