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科虽然老谋深算,认为芦柴棒与龙二的案子,他不费吹灰之力便可坐收渔翁之利,可是没有想到钟彬会在大庭广众之下,突然将一股无名之火烧到他的身上。
他身为杭州府尹,在杭州根深蒂固,并且老狐狸做事严谨异常,留给百姓的一贯是那和蔼可亲的笑脸,所以在杭州官名甚好,没有不利于他的传闻。
可钟彬当着这么百姓的面,突然将这个大火球扔在了他的身上,他没有准备,来不及躲闪,很不幸的被大火球少了个皮焦肉绽。
钟彬这句话问得刁钻,一下子便如锋利的匕首般边切中了他的要害,身为杭州府尹,又有这么多老百姓满脸殷切的望着他,他不可不答,否则便会影响他在百姓心目中的光辉形象。
可是他唯唯诺诺半天,又不知如何答起,万般无奈之下,只好向钟彬推诿道:“钟大人,这件案子本是由上任杭州知府马大人负责,我确实不知,待我回头仔细查看一番,再作……再作计较!”
钟彬面色严肃的望着孙科这个地头蛇冷笑道:“孙大人身为杭州府尹,竟然连如此兴致恶劣的案子都不知情,敢问孙大人都在忙什么国家大事啊?”
孙科面红耳赤,他一时仓促,没有准备,被钟彬狠狠地抓住了把柄,对于钟他的奚落,只能以无言来应对。
不过他并没有慌乱,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待一会审问另外七个头目时时,才是他反败为胜的契机。
百姓们见到平时一贯仁爱可亲的孙大人竟然一问三不知,心中俱都嘲讽不已。
“既然府尹大人公务繁忙,分身乏力,那也不劳孙大人回头查看案情了!”钟彬落井下石道:“龙二的案子,性质恶劣,草菅人命,滥杀无辜。待本官审问芦柴棒之后,便亲自为百姓们做主!”
百姓一听,俱都欢呼雀跃,满脸喜色,心中暗暗佩服知府大人的明察秋毫,无形之中,钟彬的正直清廉的形象在百姓心中打上了烙印。
芦柴棒这厮倒是真他的把自己当成一个为民除害的大英雄了!陈小九一直在门口仔细观察着场中的一举一动。
芦柴棒可圈可点,涕泪交加的表演,令陈小九心中甚是高兴。只要他不在演技上露出马脚,那这个计策便高枕无忧,妙不可言!
对于钟彬,陈小九一点都不担心,钟彬在官场混迹多年,在语言上的精雕细刻的功夫自不待言,也不会出现任何马脚,他甚至能在审问芦柴棒的过程中创造出意外收获,将孙科这个毫不沾边的府尹大人拉入泥潭,这足见钟彬是个老谋深算的政治老手!
钟彬转过脸来,突然又对芦柴棒道:“芦柴棒,龙二虽然恶贯满盈,可是自有官府为百姓做主,你一个山野匹夫,有什么特权,竟然将将龙二伤害成这般模样?是不是因为泄私愤?你给我从实招来!”
“大人,您明察,我与龙大素来交好,并无任何私愤,一切只因龙二仗势欺人,我心中甚是愤懑,起了为民除害的侠义心思……!”芦柴棒委屈的答道。
孙科听到这里,冷冷一笑,用手一指芦柴棒道:“大胆狂徒,还敢花言巧语狡辩,你明明是与龙二心生嫌隙,泄私愤与龙二武斗,将龙二致残,你敢不从实招来,哼……,不打你的板子,你是不知道官府的威严?”
钟彬听言,灵机一动,猛然顺杆爬树,一锤定音道:“好,既然府尹大人要对芦柴棒动刑,那么先打上二十大板,众衙役,一定要谨遵府尹大人孙大人的口谕,给孙大人狠狠的打,用力的打,否则可就是不尊重府尹大人的威严了,尔等可听真?”
钟彬此言一出,陈小九暗暗竖起了拇指,对他的这手隔山打牛的功夫赞叹不已。
龙大不明所以,一听要对芦柴棒用刑,喜得手舞足蹈,放声大笑。而且龙二这厮虽然不能动弹,可听在耳里,也用力的点了点头。
而孙科一听,脸上灰白,心中狠狠的抽搐了一下,暗暗骂道,操你奶奶的钟彬,你是真他娘的阴险啊!
他本来就没打算对芦柴棒用刑,以芦柴棒的阴险狡诈与深远的见识,他知道根本不可能在他身上得到什么有价值的信息。所以,他的战略极度明确,就是要在另外七个头目身上找到突破口。
他随口说打芦柴棒的板子,只是吓唬一下芦柴棒,以显示他府尹大人的威严,并且刚才钟彬对他的挤兑令他心中升起了一口恶气,想要找个发泄的出口!
哪里想到钟彬反应如此迅速果决,抓到一点苗头便小事化大,弄假成真。
孙科不禁暗暗摇头,大叫失策,看来言多必失果然是一条至理名言。这事粗看之下这对孙科没有什么影响,打了一个嫌疑犯的板子,正大光明,无有不妥。
可是如今的芦柴棒再也不是以前那个偷鸡摸狗的芦柴棒了,而是老百姓眼中的大英雄,真好汉!
你打了老百姓眼中的英雄好汉,岂不是伤了全体老百姓的心?
他本来做事隐蔽圆滑,在老百姓心中的形象甚好,可是,刚才被钟彬一顿挤兑,已经使他的官威大打折扣,而如今,如果再对芦柴棒进行一顿暴打,将使他在老百姓心目中的光辉形象一落千丈。
无形之中,他就被钟彬这个老狐狸推到了百姓的对立面上。
可是木已成舟,追悔莫及,他望着那几位衙役动作凌厉的将芦柴棒的裤子扒了下来,虽然他脸上故作深沉,可是心中却叹息一声,暗乎背运。
陈小九心中暗暗叫好,赶紧把樱木叫过来,暗中嘱咐了几下,樱木听得喜上眉梢,赶紧去布置一番。
衙役们可看不懂两位大人的斗法,既然府尹孙大人说要狠狠地打,那他们自然要听大人的话,狠狠的教训这个六十斤中的芦柴棒!
几位衙役相互看了一眼,摩拳擦掌,将杀威棒高高举起,狠狠的落了下去。
芦柴棒已然没有什么害怕了,可是见杀威棒高高举起时,心中有些忐忑实属正常,他心知肚明,只要自己熬过这一关,他身上的罪名多半就烟消云散,随风而去了。
当杀威棒狠狠的落下时,芦柴棒那六十斤的瘦小身躯猛然的震颤了一下,又因为他身上瘦的几乎是皮包骨头,没有一点点肥肉,这棍子打的甚是结实,只这一下,他便皮开肉绽起来。
芦柴棒三角眼紧闭,咬紧牙关,吊梢眉狠狠的拧在一起,当棒子打在身上时,他紧要的牙关突然张开,十分惨烈的大叫一声道:“府尹大人,我冤枉啊,你莫要欺负我……”
与此同时,老百姓听到芦柴棒的惨叫,也出现一些嘈杂之音。
其中那个快板的托儿又唱道:“闲言碎语不要讲,表一表好汉芦柴棒,为民请命挨板子,皆因府尹大人蛇蝎心肠……”
孙科听到此处,眉头一皱,便要寻找到底是哪个大胆狂徒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可百姓们听到这煽风点火的顺口溜,心中那股怨气俱都洒在了孙科身上,一双双愤怒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孙科,将他看得毛骨悚然。
那个衙役又抡圆了膀子再打一棒,芦柴棒骨受嶙峋的屁股上鲜血横流,惨不忍睹,他忍着疼痛又喊了一声:“府尹大人,你不要打我,冤枉啊……”
这时,那个杀猪的又看准时机,高举杀猪刀叫道:“父老乡亲们,芦柴棒是我们的恩人,哪个王八犊子敢打他,就是打我们的心肝,我们跟他拼了……”
百姓们听到这话,情绪高涨,蜂拥般便往里冲,七八个衙役急忙将门口堵住,以防百姓真的冲进来乱了公堂。
孙科此时满头虚汗,一贯沉稳入常的他也开始浑身颤抖起来,这颤抖,一半是被钟彬气的,另一半是被老百姓吓的!
“哪个狗犊子敢打芦柴棒?孙科回想起这句话,心中升起一阵无奈,这些百姓们竟然敢称我为狗犊子?我他奶奶的以后绝对饶不了你们。
那个衙役又高高的举起棒子,用力的落下,芦柴棒随之发出一声惨叫,又道:“府尹大人,你冤枉小人了,求你别打了……,哎呀!我……要死了!”
门外突然又传来一个洪亮且气愤的声音:“铁柱,你个狗日的,你敢再打,我就让我闺女翠花修了你这个不开眼的狗东西!”
这句话在别人听来平平无奇,可是听着这个衙役的耳朵里,却是如霹雳一般,震得脑袋嗡嗡作响。因为他听的清清楚楚,这个声音正是他的老岳父,老泰山发出来的。
他不敢再打,再打下去便没了老婆,他望了一眼孙科,那神情,充满了无奈,充满了委屈!
孙科此时几近发疯,他使劲的捏了一下拳头,身为府尹大人,打了一个小痞子一顿板子,又能怎么样?
你们这帮山野匹夫,无知货色,还敢骂本官为狗犊子,他冷冷的望了一眼那个叫铁柱的衙役,满脸冷酷的点了点头!
铁柱一看府尹大人满脸狠毒的决绝,又转过头去,看了一眼义愤填膺的老百姓,又冷汗淋淋的想着老泰山刚才的严厉通牒。
他心中十分的委屈,暗想,我他奶奶的只是一个衙役,你们何苦为难我啊!
他左看右看,一闭眼,那杀威棒在孙科与老百姓的注目之下,快如闪电,冷月疾风的抡了下来,却又如挠挠痒一般,轻轻的拍了芦柴棒的屁股上!
陈小看到这一幕,心中暗笑,这厮,瘙痒的本领不错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