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空间在震动,混沌汪洋掀起了前所未有的涟漪。
从纳垢花园到颅骨汪洋,从欢愉堡垒到水晶迷宫。所有丑恶畸形的亚空间生物都在此刻畏怖地低下了头颅,不敢让它们身上任何一颗眼睛触碰到天空上迸射的寒冷灵光。
那是黑色与金色纠缠的沉重力量,来自于那轮放射着黄金光芒的漆黑大日,象征着那个连名号都不能提及的人类。
即使是最强大的四邪神也只能以“诅咒”作为他的代称,而不敢用任何一种形式和方法提及那憎恶的字眼。
“变强了整整一倍?!”恐虐咧开狞恶的笑容,五指深深捏进了黄铜王座的扶手之中,“这可真是个好消息!我终于能迎来了值得发挥全部力量的对手!”
纳垢永远挂在嘴边的笑容消失了,祂哭丧着脸:“希望他的厨艺没有成倍地变差……我可不想再换一个锅了。”
“那不是一件好事吗?”色孽优雅地横卧在祂的床铺上,指尖把玩着一柄刀刃奇诡的武器,其上散发着属于另一位神只的力量,“至少你的臭味不会熏到我了。”
“各位。”
眼看着纳垢要让色孽尝尝祂新熬的汤,被迫一直坐在白银御座上的奸奇立刻开口,把诸位神只的注意力重新吸引到当前需要面对的问题上:“诅咒已经成为了我们的心腹大患,我们不能就这么看着他和他的血裔蚕食我们的疆土。现在我只想知道,你们三个什么时候才肯对我们共同的神选者降下赐福?”
“那你这个软体动物倒是先做个榜样啊。”色孽讥讽地笑着,“只要你先把赐福给出去,我就愿意和你一样将四分之一的神力注入那个‘神选者’的体内。我倒要看看你这个小人,怕不怕我们趁你力量衰弱的时候进攻你的迷宫?”
奸奇身体上每一张脸都显露出了阴沉的神色:“我还需要镇压白银御座,不然亚空间立刻就会被那二十一个诅咒血裔变成第二个神圣泰拉。纳垢,你呢?”
在一阵阵升腾的墨绿浓烟里,瘟疫的慈父慢条斯理地搅拌着坩埚里的东西:“只要色孽给了赐福,我马上就给。哦,拜托,你这个奸诈的史莱姆,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在这亿万年的时间里,我还能不了解你们三个是什么德行吗?”
“我现在不在乎什么四神共选!!!”恐虐暴躁地一拳再砸黄铜王座的扶手上,“我现在就要和诅咒干一架!!!但是在这之前——你们谁看到我用头恶魔的血肉所打造的链锯剑了?!”
“哦,我亲爱的。”纳垢朝恐虐宽厚地笑着,“也许你不小心把它放到其他什么地方去了?”
除了屁股依旧被牢牢吸在白银御座上以外,奸奇似乎恢复了祂往日的诡谲和狡诈:“我可能拿了,也可能没拿。它也许在我这里,也有可能就在你眼皮底下。”
色孽没有说话,甚至显得有些呆板,祂单手撑着下巴,一阵嗡嗡嗡的响动从祂身下传来:vrrrrrrrr……
恐虐的面目从未像现在这般狰狞,祂龇出满口缠绕着腐败血肉的獠牙,血丝密布的双眼紧盯着欢愉之神。
色孽:vrrrrrrrr……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你这个贱人!!!!!!!!我要杀了你!!!!!!!!”
————
身体触感迟钝且沉重,眼皮像是被人用永久粘贴咒黏上了一样难以睁开,但有其他的器官正在缓缓苏醒——欧姆开始逐渐理解从耳膜上传回大脑的神经信号了。
他听见有人在自己周围来回踱步,有人压着嗓子低声谈话,有金属的器皿在相互碰撞……他忽然明白了空气中那节律性的震颤是什么,那是一缕如水晶般剔透的音乐,美妙的音符正在将自己的感官从麻木中剥离。
欧姆听见房门被推开,沉重的脚步声被厚实的地毯所软化,一个如铅锤般带着无机金属回音的声音响起——那是他的四儿子佩图拉柏·奥林匹亚。
钢铁勇士之主低沉地说道:“我重塑了冥王星。有几百吨行星物质被妈妈的攻击永久湮灭了,但总体上看起来和以前一模一样……爸爸现在怎么样?”
“佩图!”一个温和中带着严厉的醇厚声音说,欧姆听出来那是自己所有子嗣中最仁慈最富有同理心的安格隆,“我知道你关心爸爸的身体,但你也不能保持着本质形态就过来。你想让混沌注意到他现在虚弱的身体吗?”
“我着急了。”佩图拉柏咕哝着。欧姆听见了一阵轻柔的机械运转声,伴随着映在自己眼皮上的灵能光芒。
“父亲会没事的。”科兹尖利沙哑的声音响起,他听起来非常疲惫,“我的预言能力告诉我,父亲很快就会站起来,再次领导我们……”
“你看了父亲的命运?你疯了?”
这是洛珈的声音,他就是那个在反复踱步的人。陶钢和陶钢在碰撞间发出低沉的响动,似乎是洛珈一把抓住了科兹的手腕。
“你知不知道你干了什么?”洛珈的语气在颤抖,“窥视远比你强大之人的命运,会反噬你的亚空间本质的!”
“他是我父亲,洛珈!”科兹的音调在上扬,“为了他,我可以付出我的一切,包括他赐予我的生命!”
“他也是我的父亲,而你,是我的血亲兄弟!”洛珈从未像现在这般生气,“即使你一定要这么做,也应该让我帮你一起——”
“安静。”
这个声音很平缓,却带着不容反抗的威严,就仿佛丛林中凌驾于所有猛兽之上的雄狮。莱昂·艾尔·庄森,基因原体之中最年长者,欧姆听见他的声音离自己最近,而洛嘉和科兹亦在他的话语声中分离开来。
欧姆的听觉在此刻已然恢复了许多,身体也不再像尸骸般麻木。就在这时,莱昂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用强行镇定的声音说:“察合台还没回来吗?”
“冉丹歼击战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他没法抽身。”福格瑞姆,他有着歌唱家般的咽喉。他的指尖在琴弦上扫拨着,不断奏出那水晶般美妙的音符。
停顿了一下,福格瑞姆又补充道:“他说:如果父亲醒着,肯定不希望我们像悼念尸体一样围在他的床榻旁边。”
黎曼·鲁斯和莫塔里安几乎同时发出了愤怒的低吼。
“你们俩,安静!”
欧姆感觉到某种冰凉的东西正在小心翼翼地擦拭自己的脸颊,这是第十一军团冰海长鲸之主、海洋与水之女王——阿帕斯的声音,他能闻到她皮肤中那股富有波斯风情的香料气味。当她收回湿润的毛巾重新浸水之时,欧姆听见了她手腕上那些造型繁异的手镯碰撞的叮当声。
牧狼神和死亡之主愤愤地闭上了嘴巴,这也让房间角落里的谈话声愈发清晰。
荷鲁斯的声音听起来既欣慰又恼火:“——不管怎么说,在现在这个亚空间活动愈发频繁的时刻,去纳垢的花园里抢夺灵族的生命女神都太危险了。你们俩,趁早给我打消这个念头。”
“那我们还能怎么办呢?”圣吉列斯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哭腔,“我不能就这么看着父亲躺在这儿,我的心都要碎了……”
“只要有一丝希望……”基利曼完全不像平时那样冷静理性,“我们都要试一试啊。更何况现在我们还有灵族死神军的伊芙蕾妮,我们甚至可以试着去唤醒灵族的死神——”
“——通过去色孽床头柜上偷东西的方式?不行!那是对你们军团的不负责,对你们子嗣的不负责!我不会同意你们出兵的请求,绝对不会!”
荷鲁斯决绝地用指关节敲了一下桌子,他的举动显然引去了众人的目光:“不好意思,我的兄弟姐妹们……请原谅我要离开一会儿。你们知道的,父亲现在卧床不起,母亲不得不担起了监国的责任。而在帝国疆域里,并不是所有行星总督都懂得感激父亲的恩情。失陪了。”
欧姆能听见帝国战帅的脚步声在自己的床榻旁停滞了片刻,旋即便快步出门去了。
“都是我不好……”阿尔法瑞斯在床尾的位置抽抽搭搭地说,“要是我早点发现老爹有哪里不对,就不会变成现在这种情况了……”
“别这么说,姐姐。”欧米伽笨拙地安慰道,欧姆听见他在拍阿尔法瑞斯的后背。
“没有人能知道所有事。”马格努斯宽慰道,“这不是你的责任。”
罗格·多恩硬邦邦地说:“如果和你有关,你早就可以选择投胎对象了。”
“罗格!”统御钢铁之手的费鲁斯·马努斯不满地说道,“不会讲话可以闭嘴!”
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
暗鸦之主,科拉克斯,此刻忽然诵念起了一首清寂的诗:
“厄运雄鹰为名讳,孑然藏于远山壑。
无畏墓穴乃归途,吾伴死亡如伴歌。”
“你也一样,吟游诗人!”费鲁斯严厉地说。
“他会好起来的。”第二军团白帝之龙的统率者,青铜与火之王——诺顿说道。他的声音并不像他的话语那样坚定:“我的意思是,父亲那么强大,肯定能够——”
“他会的。”火龙之主·伏尔甘一锤定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