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赫斯推门而入。
    身材高挑容貌优越的少年无论走在哪里都十分吸睛。
    一路上来，写字楼里的员工眼睛都忍不往他身上瞟。
    “父亲。”
    白毛少年站在他的办公桌前边，白色的睫毛垂下来。
    弥赫斯的视线下移，那双好看的瑰红色眼眸被遮盖住了大半。
    “嗯。”
    季昀之语气淡淡，朝他颔了颔首，示意弥赫斯在皮椅上坐下。
    棕褐色的瞳孔细心地捕捉到了弥赫斯脖子上的些许不同。
    一条项链。
    此刻项链的底部被蓝色的海马毛外衣挡住，季昀之只能看见露在弥赫斯脖子上的银链子。
    “换新项链了？”
    季昀之语气平静，和往常别无二致。
    “长什么样？亮出来我看看。”
    对上那双眼带笑意的褐瞳，弥赫斯眼底闪过一丝挣扎。
    他忘记摘下来了。
    他不想给季昀之看他的项链。
    但是他无奈地发现。
    他好像没有资格，对于创造了他的人说“不”。
    弥赫斯手指拿起银链的一端，将抵在他胸前的项链全部扯了出来。
    三个带着他体温的挂坠暴露在微凉的空气中。
    陶瓷猫猫头和陶瓷小鹿相互挨着，相互碰撞发出“叮当叮当”的清脆声音。
    视线触及那条项链，季昀之眼眸中迅速被漠色渲染。
    但男人的面上总是挂着淡淡的笑意，那抹漠色便很难被发现，令人捉摸不透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挺好看的。”
    季昀之轻笑了一声。
    “是她送你的吗？”
    男人将一沓照片推到少年的面前。
    弥赫斯的瞳孔骤然一缩，他的视线落在那些照片上。
    照片里是那天在手作店里的的场景，乔意礼，他，还有许驰安，都被拍下来了。
    弥赫斯伸手拿起其中一张照片，手指无意识地攥紧。
    他点了点头，这个照片的视角一看就是偷拍的，弥赫斯心底升起一个奇怪的感觉。
    季昀之，监视他？
    男人站起身来，抬手揉了揉弥赫斯的头。
    就像爱子心切的父亲对待自己的孩子一般。
    “不要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我可没有监视你。”
    弥赫斯被看破了心思，他雪白长长的睫毛向下扑簌，眼中的情绪被掩藏起来。
    其实他和季昀之一样，都很擅长伪装。
    但是在这个心思深沉善于攻心的男人面前，他还是太嫩了。
    季昀之缓缓解释着。
    “狗仔拍给我的，你真以为你套个帽子戴个口罩就没人能认出你了？”
    “下次不会了。”
    少年暗暗松了一口气，顺从地认错。
    胸前的项链突然被拿了起来。
    弥赫斯心脏猛地一紧。
    就好像最珍贵的宝物被侵夺，可是驯兽却不能呲牙发怒。
    因为面前站着的，是他的驯养师。
    感受到少年的身躯轻轻一震，男人斜着眼睨了他一眼。
    “你很在意这个女孩？”
    季昀之视线落在项链的陶瓷挂坠上，男人的指腹轻轻摩挲着那个白色猫猫头。
    “弥赫斯，我没记错的话，你是狮子吧？”
    “怎么这上边，是只小猫咪？”
    说着，季昀之胸腔震动起来，似乎是碰见了什么很好笑的事。
    弥赫斯修长白皙的后颈蓦然浮起了红色，一时间不知道如何解释好。
    “看来，是真的。”
    项链从男人的指缝间滑落，砸在了弥赫斯的胸膛上。
    他清晰地感觉到季昀之的声音变得冰冷了起来，刚刚仅存的那点儿笑意了无音讯。
    “心里的羁绊太多，不是件好事。弥赫斯，心脏只有一颗。”
    “可是，不是您说的吗，您爱我，您会护着我，所以无关紧要。”
    弥赫斯平静如玫瑰湖的眼底在此刻终于泛起一丝涟漪，他着急地辩解着。
    “那她爱你吗？我记得她是有爱人的。”
    季昀之反问他，少年怔了怔。
    弥赫斯抿了抿唇瓣。
    “我会努力让她爱上我的，人的一生，不一定只会爱上一个人。”
    听到这句话，季昀之在心底嘲笑起他的天真。
    实验品果然还是实验品，和真正的人类无法媲比。
    “你错了。人的一生，只会爱上一个人。”
    在遇见那个人之后，你会觉得周围其他的人在那一瞬间全都黯然失色。
    从此世界只剩下那一抹色彩。
    所以季昀之的世界，早已黯然失色，因为他的那抹色彩不再明亮。
    “收起你的那点心思吧，我不希望哪天被狗仔爆料出来知名画家知三当三。”
    男人出声提醒道，语气不容置喙。
    季昀之是行政协会的会长，自然很是珍惜自己的羽毛，在乎自己的名声。
    弥赫斯向来听话，当他还是一头小狮子的时候就乖巧顺从的不行。
    但是自从化成了人形之后，季昀之发现他性格颇为冷淡，看起来对一切都冷冰冰不感兴趣的样子，直到他注意到弥赫斯有时会分神。
    有一天他通过装在弥赫斯公寓里的针孔摄像头，看见房间里摆满了一地的画像，季昀之就什么都懂了。
    其实有时候虽然弥赫斯不是他的亲生孩子。
    但是他将他一手创造出来，弥赫斯有些方面和他还是挺像的。
    比如，他喜欢玫瑰，就在房间里摆满了一屋子玫瑰。
    弥赫斯喜欢乔意礼，就在公寓里摆满了她的画像。
    “我有分寸的，请您放心。”
    弥赫斯嘴上答应着，心底的火焰却没有熄灭。
    季昀之看破不说破。
    想起天桥下的情景，他突然就有点后悔了。
    他当初是不是不应该制造弥赫斯与乔意礼的那场相遇。
    他的孩子，这个实验品，竟然天真单纯地以为，他和她的相遇是命运使然。
    “别让我失望，弥赫斯。”
    季昀之将手搭在少年的肩膀上，力度轻轻地拍了拍。
    被寄予厚望并不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但伴随之而来的权利，却是一件好事。
    弥赫斯红宝石般的眼眸里波光流转，他顺着季昀之的意思，浅浅应了声。
    室内的玫瑰气息过于浓郁，少年微微皱了皱鼻，眼底神色莫测。
    季昀之目光看向办公楼落地窗的外面，眼神深邃，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安静的室内，两个人各自怀揣着心思。
    只不过。
    一个是私心，另一个是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