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苏良第一次来边关第九城。
    借着夜色，在陈宣的带领下，苏良与陈怀玉同时落下。
    “前面自会有人带路，我就先回去了，还有一堆事要处理。”
    自从边关变故后，一向话痨的陈宣变得沉默寡言起来，总是心事重重，也不再大舌头了。
    苏良看他一眼，神念微动。
    不是错觉...陈宣武夫体魄虽然依旧，可境界却在一点点下滑。
    这速度很慢，但现在的苏良神念达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地步。
    九境前期的底蕴竟也能够看得八九不离十。
    神性苏良自然不会告诉他这些是谁的功劳。
    陈宣离开后，陈怀玉突然问道：“之前的桃桃呢？怎么一直没看见？”
    苏良一怔，随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在这里面。”
    他掌心浮现出一块玉佩。
    是天道所赠。
    “嘴里嚷嚷着什么蜕变啊吞噬啊，就一直安静到现在。”
    “怎么突然问这个？”
    “没事，随口一提。”
    简单的闲聊后，很快便有人来接引。
    至于苏良二人为什么来这里？
    边关定城军的总指挥...快要死了，临别之际，想要把天机盘正式解封送给苏良。
    当然这是表面上的原因，至于更多的...
    “来了？”
    大营不算远。
    正在喝药的梦缘柯微微抬手：“坐吧。”
    纪语沁冷声道：“药先喝完。”
    也不知道是不是苏良的错觉...他感觉二师姐的母亲...对他有一点敌意，就好像不欢迎他来此。
    事实上，纪语沁不是不欢迎苏良与陈怀玉，而是平等地不欢迎每一个在这最后时光来打扰他们的人。
    梦缘柯的情况，是回天乏术。
    玉巧仙都没有办法。
    这是最纯正的因果际会，泄露天机四个字可不是说说而已。
    再加上这些年来的操劳，伪天道的刻意打压报复...往好听点说，梦缘柯这是寿终正寝。
    至于续命的丹药？
    能对九境后期生效的续命丹，哪一个不是心头肉？
    之前带进来的那些，这么多年也吃光了。
    梦缘柯知道她的心思。
    他知道她委屈，她不开心。
    平日里他肯定会想方设法去哄，但这一次不同。
    他快没时间了。
    最后的算计加上帮助洛子晋开辟出那等违逆天道的存在，已是风中残烛，朝夕之间而已。
    “语沁，你先出去好不好？”
    纪语沁想要拒绝，可一对上那目光，说不出一个字来。
    默默放下那没什么用的药碗离开。
    “来，来，靠近些。”
    梦缘柯撑起身子，此刻的他跟行将就木的老人没什么区别。
    原本只是半白的头发，两天的时间已然全白，看着也更老了。
    种种因果之下，他的寿元被无情剥夺。
    苏良默默上前，牵着陈怀玉一起。
    梦缘柯的目光来回打量，最终满意点头：“不错不错，郎才女貌。可惜，喝不到你们的喜酒咯。”
    分明才说两句话，梦缘柯却是止不住咳嗽起来，半晌后苦笑一声：“倒是没想到那傻逼伪天道下手这么重，仗着寿元因果下黑手，啧。”
    也就是这时，苏良才发现梦缘柯身上的灵力被什么压制着，不断蛰伏，伤害己身。
    “这个，给你。”
    稍微喘了口气，梦缘柯手中多出一方圆盘来。
    “好在，我提前解开了它的诸多限制...作为第五域唯一的半圣灵兵，它的用处无穷无尽，你大师兄说你阵法造诣惊人，这东西你留着好好参悟总没错的。”
    “本命玄机盘，可不是你口中的天机盘哦。”梦缘柯微微一笑：“叫做天机盘也不甚合适，毕竟家父名讳梦天机，这东西原本也在他手中才是。”
    “我想，多半是微之那丫头知道了点什么，一气之下给她爷爷偷了，阴差阳错间给了你。”
    苏良没想到他就这么说了出来。
    “您...什么都知道？”
    “上次见你的第一眼，你眼神中的诧异我有所察觉，之后取回玄机盘后，粗略一算便有了结果。”
    梦缘柯再看向陈怀玉：“你很不错，得到了天道的真正赐福。所以，我有个不情之请，想请二位答应。”
    苏良目光后瞥。
    这一瞬间，有无形的力量隔绝一切窥视。
    梦缘柯显然不想让外面的纪语沁知道。
    所以...
    “是二师姐吗？”
    梦缘柯微微一愣，但很快释怀。
    他很聪明。
    这是好事。
    “不错。”
    “微之活不过千年。”
    梦缘柯目光突然平静：“她爷爷与我的抉择并不一样。”
    “她爷爷侧重于天地大义，万物生灵。”
    “我没那么伟大，只想要自己女儿平平安安。”
    “但越想什么，什么就越得不到。”
    “这场边关与魔族的戏码，背后牵扯的东西太多太广，甚至不止是第五域，其他八域也各怀心思。”
    “说到底，第五域死不死跟他们关系不大，只要仙路重现即可...”
    梦缘柯缓了缓，再道：“所以当时有一记因果...被她爷爷扯了过来。”
    “唯一的代价便是梦家不得长寿。她爷爷作为因，安然无恙，我拼了命去留，最终我和她娘进边关，她被雪藏。”
    “原以为算无遗策，可最近我发现自己错了。”
    “微之才是所有的果...她将是梦家的最后一代。”
    “孤独终老，不得善终。”
    梦缘柯声音放缓：“所以，我希望你以后有能力后，将她捞出来。”
    “可以吗？”
    其实说得很笼统，不算细致，但苏良听懂了。
    陈怀玉也听懂了。
    忽地，苏良对陈怀玉道：“怀玉，你也先出去一下。”
    后者略微不解，但稍作停留后，还是走了出去。
    他肯定有他的道理，而且事后她自己再问问不就行啦？
    苏良注视着她离开，随后在梦缘柯不解的目光下，开口道。
    “我觉得不可以。”
    他抬手，捏出一抹灰光。
    祂曾说过，自己是不会死的，对吧？
    神的寿命...应该很长吧？
    脑海里的念头一闪而过，随后变得坚定。
    他不愿意二师姐就这么失去父亲。
    特别是他知晓一切后，更不想了。
    所以，他借命给他。
    苏良的第二神通，原本被他认为是鸡肋的借命手段，此刻缓缓展开。
    梦缘柯感受到了那股时光，瞪大双眼。
    怎能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