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槟城。
浅蓝色的天空下,街边复式洋楼屹立在老城区,泛黄的墙皮,古红的石柱,路灯被刷成了绿色,亮眼的颜色混在一起,颇有异域风情。
人们匆匆踩过姜黄的马路线,穿着粉红色衬衫的青年格外的引人注目,看脸就是刚刚毕业的学生,可打眼一瞅,那浑然天成的气势令人无法直视。
有一种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美。
解雨臣站在老城区对面,仰视这一片土地。
他摘下墨镜,拿出手帕仔仔细细的擦了一遍,光线透过镜片映出了他的面容,青年微微侧过身,角度随之变幻,身后十米之外穿着马来传统服饰的女人提着篮子,正和旁边的女人说着什么,再往南,在一众传统服饰中,穿着简约黑裙的女人引起了解雨臣的注意。
解雨臣收回墨镜,戴了回去,抬脚就沿着老城区走去。
越往前走,建筑就越老旧,像是穿越到了20世纪初,他脚步缓慢,打量着这里的每一处,在脑中形成了一个3d模型地图。
高跟鞋声音不快不慢,保持着平稳的速度,气息也极其稳定。
就……一个人吗?
青年停下脚步,左手边有一个巷口,被封条封住,说是年久失修,容易坍塌,不要进去。
他长腿一迈,跨过封条,直接往里面走,闷闷的高跟鞋声似乎也跟着顿了一下,随即加快了步伐。
解雨臣眉梢一挑,他转过身,看向南洋派来的杀手。
女人看起来年岁不大,面容清秀,那双眸子的神光却叫解雨臣微微愣住,冰冷的双眼犹如深不见底的寒潭,眼底一片清澈。
气质也和恙恙很像。
张海娇接到何剪西的消息,领了这次任务,杀解雨臣,她动作很快,猛然朝着解雨臣冲去,这么多年过去,她依旧不喜欢用武器,近战是她的强项。
何剪西总是说她“要是有一天你得罪了人,有人雇佣枪手杀你,你怎么办?”
其实这种问题根本不在她考虑的范围,尽自己所有,完成任务,不会叫先生失望。
她没有花里胡哨的招式,可每一招都是致命招,动作干净利落,不拖泥带水。
解雨臣已经很长时间没见过这种招招要人命的杀手了,他手腕翻转,从袖口里抽出蝴蝶刀,银色的刀身雕刻着精美的蝴蝶,挥动刀刃闪烁着微弱的寒光,锋利无比。
就在刀锋划过喉间,张海娇立即往后一翻,身形如水蛇,在短时间内又一次冲上去。
两人交锋片刻,就对了数十招。
“张家人?”
张海娇没有停顿,直面攻击他的脖子,解雨臣侧身按住了她的手臂,咔哒一声,手臂脱臼。
“南洋派你来的?”
解雨臣见她不回,继续追问。
整个过程,张海娇都没有一丝反应,她伸手接上手臂,再次攻击。
这一次,招式更加凌厉,解雨臣有些招架不住,这一刻他明白了,为什么南洋只派了她一个人,这女孩儿见招拆招,遇强则强。
双刃蝴蝶刀挥起,直接斩断了张海娇一侧的长发。
“你师父是张海哥?”
随着这个问题,解雨臣明显察觉到对面的女孩儿神情变化,他嘴角微勾“张海哥,是我朋友,来这里就是要调查他的失踪,你难道就不想知道张海哥到底去了哪吗?”
这句话是编的。
“呵,我家先生从来没有失踪,他很快就会回来,你现在应该担心的是你。”
这是第一次,张海娇在执行任务杀人时,说无关的废话。
解雨臣看着眼前极其理智的人,脑中有了对策。
“你家先生最讨厌花,你知道为什么吗?”
对面的女孩儿微微愣住,她皱了一下眉,没说话。
青年低下头,嘴角带着笑意“我和你家先生有一段露水情缘,伤了你家先生的心,所以他才讨厌花,你接到任务后有没有查我身份?”
张海娇迟疑了一下“……京城花儿爷?”
“嗯。”
“……”
张海娇神情越来越冷,头脑风暴ing。
他到底说的是不是真的?
要是假的,该杀。
要是真的……更该杀。
反应过来,她立即要出手,结果眼前一片白光,在意识陷入黑暗之前,她无声骂了一句:狐狸精!
狡猾的狐狸!!!!
解雨臣收回蝴蝶刀,他垂眼面无表情的看着昏死过去的人,鱼儿上钩。
他可从不会打无准备之仗。
南洋25号——
距离何剪西下达命令杀解雨臣,已经过去了一个月。
消息始终没有传来。
何剪西看着阴云密布的天空“我去一趟槟城。”
正在看书的白玉抬眸看他“南洋你不管了?”
“有你。”
白玉:(ˉ▽ ̄~) 切~~
“谁不知道,白玉我就是一个名义上的代理人,是张海哥用来牵制我和白姝的手段,真正管家的人是你,你走了,不怕我和白姝打乱秩序吗?”
何剪西低笑一声“人心难测,难测人心,可老大快回来了,我怕什么?”
白玉:(翻了一个大白眼)哦。
“白姝当初就应该下药迷晕你,把你送到张海哥床上!”
青年一愣,他低头思考了一下,幽幽道:“……所以白姝为什么没这么做?”
白玉:(变死鱼眼了——)你脑袋里是什么?都是张海哥吗?
何剪西点头,很认真的道:是啊。
“滚滚滚,老娘不想看见恋爱脑,赶紧走!”
槟城——
张海娇一开始死活不说,甚至要自杀。
解雨臣晾她几天,等情绪稳定后,再次逼问,这一次他没有像之前几次那么直接,反而开始问不相干,不重要的问题。
他学过心理学,这种人心理防线太重,不能操之过急。
“张海哥是什么样的人?喜欢杀人?脾气暴躁?长相很丑?”
每一句都踩在了张海娇暴怒的雷点上。
“我家先生是很温柔的人!他长得很好看!比你都好看!是世界上最好看的人!!”
杀人那个她倒是没反驳,这个点她无法反驳。
解雨臣:“……有点夸张了。”
还是个脑残粉。
“好吧,我信你。”解雨臣拿出槟城地图“我跟你耗了64天,把槟城上上下下都翻了个遍,你真的觉得你不说,我就什么都不知道吗?”
“古城街道473号。”
听到这,张海娇微微眯起眼,手指缩紧。
解雨臣看到她的动作,笑了一下“是这里对吧?”
“一起走一趟吧。”
废弃的旧医馆,是个很典型的中式建筑,解雨臣用枪抵着她的后腰“开门。”
空气中散发着潮湿的土味儿,没有想象的那么杂乱,反而异常干净,显然前段时间有人来打扫过。
“你经常来这?”
张海娇没说话。
解雨臣也不生气,把她的手绑在一起,扯着绳子,就往楼上走去,直到经过楼上的一个房间门口时,张海娇身体僵了一下,不是很明显,却还是被解雨臣发觉了。
他径直往房间走去,推开门,古旧的气息扑面而来,看到里面的布局,解雨臣皱了一下眉。
这里,他查过,是20世纪初的产物,为什么里面的布局那么像现代风格?
青年踏进去,随意看了一下,摇椅,大床,木桌,还有隐藏在窗户下的抽屉,打开抽屉,有一本笔记。
解雨臣蹲着身子,翻看了一下,只有记录简单的日常,字迹……很熟悉。
就在愣神的时候,一张黑白照片掉了出来。
解雨臣在看到照片的那一眼,浑身一僵,大脑空白,只见那张照片上有十几个人,他一眼就看到了中央,坐在轮椅上的男人。
白发,左眼戴着眼罩,凝视着镜头,就像穿过镜头再看一个人似的,就算如何变,他还是一眼认出了……恙恙。
背景是在甲板上,根据标志,他看出得出来,这是南安号,在1919年冬,被炸毁的南安号。
“……这是、谁?”
背后的人没回答,回应的是一阵破风声。
男人戴着面具,刀刀致命。
解雨臣一时不察,手臂被划伤,随即两人扭打起来。
“何剪西,别破坏这里的东西!”
张海娇的声音传过来,何剪西猛的一顿,解雨臣就着这个空隙,扯下了他的面具。
啪哒,面具碎裂。
看见他的脸时,脑中自然而然的对上了照片上恙恙身边站着的人。
“我只问一遍,这照片上的人是谁?”
何剪西眼神冰冷的可怕,他似笑非笑的看着解雨臣“你不配知道。”
话音刚落,这间医馆就被数十人包围了。
“呵,现在呢?”
解雨臣好整以暇的看着他“我要见张海哥。”
霎那间,空气凝滞。
何剪西垂下头“你见不到。”
“……他死了。”
“被莫云高折磨到精神崩溃,记忆全失,最后死在了陈怀谦怀里。”
张海娇眼睛一红,低声怒吼“不可能!你骗我!你明明说他雨季就会回来的!”
“这句话,才是骗你的,小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