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了我。”躺在平滑巨石上苍白的男人这么说。
不知道为什么，越是到了这个时候，赵渊的声音反而平静了下来。
原本颤抖的话语变的冷肃。
“为什么。”不是在阻拦，也不是在质询，乐师有权利主宰自己的生死。
所以他只是想要问为什么？
为什么要选择死亡？
为什么要让我来杀死你？
男人轻轻的笑，似乎对这个问题的答案并不在乎。
他颇有些漫不经心的说出了六个字：“万物都有瑕疵。”
万物都有残缺……
赵渊不理解，冷静下来的情绪像是火药桶一般，一点就炸了。
他一把扯下戴在脸上的防毒面具，露出了有些狰狞的脸庞。
狰狞并不只是指他怒气冲冲的样子，而是他脸上纵横交错的血管。
那些血管即便是透过皮肤去看，那青紫的颜色依旧清晰。
“这就是被双源选中的代价吗？”
血肉与灵性相互排斥，相互融合，
两种赐福让他变得强大，但是两种力量的相互诅咒也让他的身体时刻处于一个崩溃的边缘。
在站点中的捆绑和禁闭室般的房间其实都是对于他的一种保护。
许都以一种看待什么新奇的科研项目的眼神看着赵渊，这让赵渊很不舒服。
他在站点看过太多这样的眼神了。
他磨了磨有些尖锐的牙齿，布满血丝的眼球直勾勾的盯着许都。
许都收回了探究的视线，终于准备和赵渊好好解释一下。
“我并非自寻死路，只是我需要让灵魂足够的细碎。”
赵渊皱起眉，分割灵魂无疑是自寻死路，更何况还要切的粉碎。
可是他没有开口打断，继续听着许都的解释。
“你应该能看出来我的灵魂被很粗暴的撕裂过，想要修补是很困难的。”
“如果贸然用其他的灵魂去填补空缺只会造成排异。”
“那么就不如让我的灵魂碎的更彻底一点，然后混合进那些细碎的其他灵魂碎屑之中。”
赵渊听明白了，可是他不认同这样的方法。
如果直接用灵魂缝补空缺的话，就相当于一件破衣服上的补丁，丑陋而且脆弱。
如果依照许都的方法来，就相当于把原材料全部打碎，然后混合在一起，最后像是烧制瓷器一样，让灵魂变得完整坚固。
听起来很好，很完美，但是其中的困难是难以想象的。
首先，要有合适的“粘合剂”让被打碎的灵魂能够亲密无间的构成一个整体。
其次，要确保被修复的灵魂意识保持清晰，那些非本人的灵魂碎片之中，掺杂了太多混乱，难以统一的念头。
这些情绪会影响主体灵魂的意识，引导其走向迷失。
就像是暴怒一样，以巨人王的意识为主体，掺杂进去零碎的灵魂，最后出现的却是一个崭新的灵魂，已经并非是巨人王了。
更何况如果这样做，无法避免的一个过程就是死亡。
似乎是看出了赵渊的犹豫，许都主动展示了他的自信来源。
瘦削的手掌抬起，指尖上一滴粘稠的液体渗出。
“用这个做粘合剂如何？”
灵魂纯净，肉体纯粹的赵渊见到那一滴液体的时候第一个想法就是：
脏东西！
那是罪孽凝聚出的黑泥，其中的欲望简直让赵渊这个能看透灵魂的家伙感到作呕。
即便是厌恶，但是赵渊也不得不承认，这个要是针对许都这样的特例，作为粘合剂确实合适。
“你怎么保证修复完灵魂后你还是你？”
赵渊切入了下一个问题。
许都却像是看傻子一样：
“傻孩子，我会洗脑啊。”
奥，对这个家伙最擅长洗脑和精神操控，只要把那些灵魂碎片中的各种念头和记忆清洗干净，变成纯粹的灵性就行。
“哦。”赵渊面无表情，有些尴尬的回应了一个字。
那么针对死亡对方肯定也有办法。
此刻的赵渊倒是也放下心来，对方不是寻死就好。
“那现在该怎么办。”赵渊不知所措起来。
“拿你的镰刀捅我。”平躺回去的男人面容安详，双手交叠置于小腹。
如果周边盛开着鲜花的话，这样的场景和葬礼也没什么区别。
赵渊手中的镰刀浮现，然后抵在了乐师的胸口。
他吞咽了一口口水，熟练掌握断头，穿胸，开膛等一系列的刽子手此刻却有些不知所措。
许都闭着眼催促：“快点，要不然我就找别的灵魂使徒了。”
赵渊定了定心神，终于一狠心将镰刀砍下，穿透了许都的胸膛。
操纵灵魂的媒介已经嵌入对方的身体，现在就该他进行微操了。
赵渊将意识完全沉浸于镰刀上，观察着许都破碎的灵魂。
其实刚才见到许都的时候，他能感觉到对方的灵魂有损伤，但是他的灵魂上始终弥漫着一层若有若无的雾气。
这些雾气让赵渊没法更加深入的窥探其灵魂具体的状态。
现在他的意识几乎和许都的灵魂以最近的距离接触，他也终于看清了对方的灵魂。
灵魂千疮百孔，脏乱差。
代表四肢的灵魂上分别都有一枚无法愈合的孔洞。
中心的魂体被整个撕裂，掏空，其他部位也有着大小不一的伤痕，
灵魂的表面还附着着一层油腻的黑色污渍。
赵渊意识往许都的灵魂靠拢，那上面的污渍像是有意识一样，主动的避开了他。
灵魂的使徒并没有贸然去触动那些萦绕着诅咒的部位，这些诅咒是许都大部分力量的来源，
他操纵着无形的小刀开始一点点的去切割，肢解破碎的灵魂。
灵魂在被切割时有些缩瑟，似乎在抗拒无形的刀刃。
不过很快就被赵渊控制住，他下刀的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坚定。
灵魂的碎屑不断的脱落，碎裂的灵魂在哭泣，这是许都灵魂下意识的行为。
可是此刻赵渊也不能因此停下了。
灵魂的使徒在许都面前少见的拿出了强势的态度，死死的控制住微缩颤抖的灵体。
一丝不苟的完成乐师交给他的任务。
现实世界中，七美德的天使们围绕着中央一动不动的二人，他们都闭着眼睛，似乎在为平躺着的主献上真诚的祈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