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帝说完同所有人说的话,随后发出一声轻叹,她单独对朗无忧说道:“朕欣赏尔的心性,过去文官之中,总会出几个尔这样的人,高风亮节,只可惜都挡了朕的路。”
“为义舍身者寡以,天下不得大同,朕再于尔一次机会,留下幽蛟,尔可以就此离去。”
朗无忧此时正困在跛子的身体之中,凡人的疲惫和无力感,让他靠在冰冷的砖墙上,这恶心的臭水巷子仿佛夺人心魄,将外头的阳光尽数遮挡,只露出一小节来,如同垂在空中的虚妄蛛丝一样。
他神色冷的出奇,所有人都被骗了,这里根本不是什么秘境,而是这龙帝准备的复活之术,她是魔道中人。
“魔道,该诛!”
龙帝听到朗无忧这样的回答,讽刺的笑了笑,她俯手而立,站在战场中央,仰头望着伪造出来的日月同辉之景,缓缓吟道。
“万年安国扩土,亿里宏图伟业。”
“凤阁龙楼连霄汉,玉树琼枝作烟萝。”
“几曾识干戈?”
“一夜做土灰,一朝亡国君,”
“北去避天灾,南归人祸名。”
“正不正,魔不魔,谁定正魔分?”
吟罢,龙帝金色的龙瞳像是透过了层层皮囊,直视朗无忧的神魂,那恐怖的威压感爆发而出。
“尔同朕有何区别呢?异乡人,尔挡朕路了。”
此时的秘境内,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竹昊浑身是血,险之又险的从一只三阶妖兽嘴下逃生,背靠着大树,神色带着些许惊恐,即便胸膛疼的要炸裂开来,他也不敢大口喘气,生怕将其他妖兽吸引过来。
这秘境大变了模样,原本只是一些一阶,二阶的妖兽,在突然间,变得三阶妖兽遍地都是,而且那些三阶妖兽都跟饥饿许久一样,没有任何领地的划分,在吞噬着地上一切有灵力的活物。
竹昊若不是法器够多,怕是也要葬身在刚刚那只森鹿的嘴中。
要知道森鹿可是吃仙植的,属于三阶妖兽中难得一见的素食妖兽,就连它都在吞吃修士,那这些妖兽和疯了又有什么区别。
丹牌早被竹昊捏碎了,可所谓的逐出秘境根本没有发生,他明白,这里已经脱离了外界的掌控,怕是所有人都要死在这里了。
不过修仙一途,本就是同天争斗的路,死在这路上的修士既不乏惊艳绝绝之辈,也不乏无名小卒,他早在小时候,就被父母清清楚楚的告知了这个道理。
一旦他身死,他的父母就会要下一个竹家的少主,修仙之人的寿命漫长,所有人都等得起。
只不过,他放不下无忧师弟,若不是自己弄错了同心花,无忧师弟根本不会来这,更别提要在这里丧命了。
手中紧握的寻踪阵盘还亮着,代表着朗无忧还活着,竹昊从空间袋中取出一瓶丹药来,一口气全吃了下去,体内气血剧烈的翻涌起来,身上的伤痕迅速治愈,他神色坚定,再次往朗无忧的方向赶去。
无忧师弟,我一定要带你出去。
......
死亡还在继续,不停的有修士试错了方向,然后被赋予死亡。
每当一位修士死亡,高悬在战场上的日食便会壮大一点,不光是传承内的,秘境内的修士死亡也会被抽掉魂魄,融进这巨大的日食之中。
也许是出于龙帝的恶趣味,也许是必须经历的一环,那些修士的死亡会在传承中人的神识中快速回放一遍,成为救命的稻草。
已经有人靠着这些前人死出来的经验,找到了通关的办法。
将自己洗干净一点,成为他人挑选的奴才,弯下属于修仙者的傲骨,去亲吻凡人的脚尖,宣誓成为他最忠实的‘狗’。
有了主人,又何尝不是一种有了‘有志之士’的帮助,方寸大小的院子,在你成为主人信赖的忠仆后,又何尝不是一片‘疆土’呢。
第一个通过者出现了,龙帝同样在所有人的神识中放了一遍,很快就有了模仿者,接一连二,连二再三,卑恭鞠膝,阿谀奉承。
朗无忧沉默着,他像是真成了走投无路的瘸子,就连夺舍这件事,都被龙帝看了出来。
龙帝说的又何尝不对,他和她没有区别,都是为了自己的复活,选择了不择手段的魔道之法。
他疲惫的闭着眼,无论是身还是说心,他早不是当初的朗无忧了。
甚至说,亲族在不在,都成了一种奢望。
这夺舍而来的一路上,所见到的每一个人,都告诉了他,他的道是错的。
就连支撑他的亲族,都大可能不在了,真是讽刺啊,他是朗无忧,还是良无忧。
他是天中月的朗,还是生在凡尘的良,他分不清了,真的分不清了。
心死,绝境,无路可生。
......
即便是在传承之中,还是有着气候的变化,秋雨丝丝,宛若刺骨透心,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剩下的人,除了朗无忧都通过了龙帝的第一关。
龙帝即便将所有通关都在朗无忧神识里放了一遍,他还是那副样子,颓废的坐在墙壁旁,同一具死尸一样,任由污沟里的蚊蝇叮咬,一动不动,只有胸膛微弱的起伏,证明着他还活着。
龙帝还是不舍这样的人才就此逝去,她重生后还要重建国家,朗无忧这样的人,能帮她许多。
一把油纸伞,为朗无忧遮去了冻人的秋雨,看起来同这恶心场景格格不入的女帝,平静的踩在臭水之上,也不嫌恶四处乱飞的蚊蝇,她缓缓开口道。
“朕向来事不过三,但尔确实才情惊艳,将幽蛟献给朕,朕让尔离开。”
朗无忧却是连眼都未睁,那干裂脱皮还在发黑的嘴唇,挪动着勉强扯出了一抹笑来,即便很丑,也照样看愣了龙帝。
“我确实和魔道无疑,你该诛,我也该诛,我们都该受诛......哈哈哈,因果好轮回,报应不饶人!”
龙帝久久未说话,即便是在这肮脏的地方,她依旧站的如同在富丽堂皇的宫殿之上,像是在接受万民的朝拜。
她离开了,离开时留下了一句话。
“尔挡朕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