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错了,这个男人不是仙人,他是恶魔。是他见过的,最最最最折磨人的恶魔,魔鬼。
郁小郎最初被禹霖折磨的时候,禹霖说他是一时冲动,没有忍住。
那时候他看着禹霖那张温润的脸,听着禹霖那温柔的声音,郁小郎信了。
那之后就是一次开端。
毕竟一般来说,只有一次和无数次。
就这样,一次,两次,三次……
不知道过了多少次,郁小郎不再相信禹霖,不再被禹霖的温声软语所欺骗,蒙住了心,蒙住了眼。
他自出生起似乎就被视为不详,街坊邻居,甚至是他的家人。他本就是生来就不该被喜爱的,不该被友善和鲜花包围的人——他不配。
……
这是他听得最多的话。
他不配。
他不该存在。
他的母亲也说他的出生就是个错误。
郁小郎有一个秘密,他很奇怪,别人家的孩子自出生起算,要六个月到七个月开始有无意识的短时记忆。
但是他是从出生时起就有记忆的,甚至一直记得,记到了现在。
也是为此,他才知道了自己父亲母亲的样子和那些事和话。他也在日后的无数个浑浑噩噩的日日夜夜大概推测出了自己的身世——他的母亲是一个歌姬,父亲不知道是什么人,母亲十分喜欢父亲。
父亲很少有空来看望母亲和我,但是他们感情很好,就像是寻常的恩爱夫妻一般,有了孩子也只是蜜里调油。
一开始他一度以为父亲母亲的感情十分好,而且会一直这般好。
……
我感觉她喜欢到疯魔了。
她会时而温柔的抱着还在襁褓中的我轻声细语的哄着,说起他们的山盟海誓,有时候,母亲也会是披头散发,瞪大眼睛死死看着自己,一字一句说着父亲如何不要她,跟别的女人厮混云云。
她说她要杀了那些女人,全是那些人不要脸勾\/引了父亲。
母亲会骂那些女人很久很久。
可是说着说着,骂着骂着,她又会笑起来,她又哭又笑,说着要杀了父亲,要把父亲的心肝挖出来好好看看。
要看看他到底是不是真的还有心这种东西。
郁小郎分不清他的母亲到底是恨谁。
但是郁小郎觉得,母亲最恨的是父亲,而且,母亲其次恨的其实是她自己,这是他日后想起时才回味过来的事。
他的记忆中,没有几次父亲的身影,每次,几乎都是父亲和母亲的争吵,母亲也常抱着才几个月大的自己,跪在父亲身前,扯着父亲的袍角苦苦哀求。
叫父亲不要抛弃她。
母亲会拿他作话,叫父亲不要走,一次、两次……
渐渐的。
父亲厌倦了,他抛弃了母亲,抛弃了他。
那一天,母亲抱着他哭了很久很久,温热的泪水落在脸上,他只能咿咿呀呀的伸着手试图安抚母亲。
可能是他吵了,可能是母亲的心情太差了,可能是他真的太不讨喜了,那天起,母亲彻底的厌倦了他,不想养他了。
母亲也不要他了。
落在脸上的泪水已经变得冰凉。
他偷偷看过别人家母亲看自己孩子的眼神,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是光是看着也感觉很温暖。
可是,他的母亲看他的眼神实在复杂。换成现在应阑的话肯定能说出来,那是厌恶、挣扎以及不甘。
为什么呢?
不是说世界上父母对自己的孩子都是无私的爱吗?
为什么呢?他不明白,他问了很多人。
他们说,自己是天煞孤星,是卑劣的下等人,他的存在本就是不祥。
他会给人带来不幸。
原来,是……
这样吗?……
他没有人教过,是一块朽木,他遇到了禹霖,他教了他很多,又亲手将他重新推入深渊,踩进泥里。
他的身体好痛,他每天都被折磨着,却又一次次被禹霖喂下丹药,将当晚的伤全部治好,给自己补身体,还嘘寒问暖。所以……所以他的每一次逃跑,找人求救全是无效的。
因为他们看不见自己晚上时身上的累累伤痕,只能看到白天时衣着光鲜的自己。
他求救过,逃过。
可是。
没用。
没有人信他,他们只会觉得自己是不懂感恩的白眼狼。
所有人都夸赞禹霖的温和,唾弃自己这个不懂知恩图报的白眼狼,温和点的会劝自己,说自己要报恩。
报恩……多么……
可笑!
他逃了不知道几次,可是他一个凡人,禹霖一个修士,他逃得出去吗?他找过修士帮忙,终于,他找到了一个相信自己的修士,可是……
那个信誓旦旦说要帮助逃离的修士实力不敌禹霖,那一天,禹霖将他绑在椅子上 让自己看着他是如何残杀那个修士的。
一把锋利的小刀,禹霖依旧挂着一个温和的笑。
皮,完整的剥离,割下。
温热的血弄到了脸上和衣裳上,可是他完全不在意,禹霖脸上的笑愈加深了,他换了一把刀,剔骨。
蝴蝶骨,琵琶骨,腿骨……
他拼命的挣扎,不断的想要吼叫,想要将其他人喊来,可是他被那一张符箓封住了喉咙,他甚至发出声音,只能像一只被困的幼兽无力挣扎。
房间里,只有禹霖那温和的笑容和声音,还有郁小郎挣扎时椅子发出来声响,以及那个修士的惨叫声,还有……流了满地的血色。
他看到那个修士落了泪。
郁小郎不知道那意味,不知道是那修士后悔要将自己偷偷带出去,还是其他什么,他就是觉得心脏难受。
那天郁小郎感觉他眼泪都已经哭干了。
衣襟湿了大片,他觉得他永远都可能不会再哭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