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战火纷飞的年代,高邮城宛如一座坚固的堡垒,易守难攻。元朝丞相脱脱见强攻损失惨重,遂转变策略,采用四面围困断供之法,试图将张士诚的大军活活困死在高邮城中,然而,这显然需要耗费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脱脱本人倒还等得起,但元顺帝和朝中大臣们却已迫不及待,就在此时,圣旨诏书已然抵达脱脱的大军营地。
元顺帝的圣旨内容明确,即刻剥夺脱脱的兵权,并将他押往淮安路等候处置。罪名便是脱脱拥兵自重,那“莫须有”意味着有可能,即脱脱独自掌控军权,存在叛乱的可能性。不过,圣旨倒也并未明言要取他性命,只是解除了他的兵权,打算押解回去做进一步的调查。
他的手下参议龚伯在看完圣旨后,赶忙对脱脱进言:“丞相啊,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丞相您此番离京出师之时,曾接到过皇上的密旨,那密旨的具体内容众人皆不知晓,如今您只需声称是依照密旨讨伐逆贼便可。皇上这次的诏书我们大可装作未看见,否则即便您回去说明了情况,或许可免罪,但我们歼灭起义军的大好时机恐怕就会被贻误啊。”
脱脱闻此,眉头紧皱,摇头叹息道:“皇上下达圣旨于我,而我却佯装不知,这与我所痛恨的如伯颜那般窃权乱政的乱臣贼子又有何异?君臣之义又何在?你这分明是要陷我于不忠不义之地啊。”
龚伯凑近,压低声音说道:“您如此被夺了兵权,押送回去,下场极有可能便是一死。遥想当年南宋名将岳飞,不也是因那莫须有的罪名,被宋高宗赵构夺去兵权,十二道金牌将他召回京城,而后在风波亭惨遭杀害吗?今日,同样的莫须有罪名又降临在您身上,历史即将重演,此刻您怎能还如岳飞那般愚忠呢?”
“休要胡言乱语!当年岳飞之死,连金国皇帝都甚是钦佩。岳飞虽死,但谁不敬仰他是个忠臣,是条好汉。如今我若真能成为岳飞第二,我死亦无憾。况且,你怎能将当今皇上与宋高宗赵构那昏君相提并论?仅凭你这句话,便已是死罪。”脱脱不但未听龚伯之言,反倒对他一通怒斥。
“可是若您死了,我们又如何能够平定这些乱世反叛的贼子贱民呢?脱脱丞相,您可是国之栋梁啊!您不能死啊!”龚伯虽被脱脱责骂,但仍是泪流满面地苦苦劝道。
“哈哈,你也太过小看我大元朝,也太高看我脱脱了。难道没了我,大元朝便要崩塌不成?皇上也断不敢说此等大话。你若真如此想,那可真是危险至极,怪不得皇上会怀疑我。你往后切不可再言这般话语,你这并非为我好,而是要害死我啊。你莫要再劝我了,我走后,你务必协助月阔察儿等人竭力确保元军的统一指挥。”脱脱说完,不容龚伯再多言,便将他赶出自己的营帐,龚伯掩面而泣,奔回自己的营帐。
脱脱毅然决定即刻交出兵权,由河南行省左丞相泰不花代为总兵,让中书省平章政事月阔察儿、知枢密院事雪雪等人辅佐。
临行前,他对泰不花说道:“你三日之内切勿将我被押走的消息泄露出去。这三日要攻下高邮城自是绝无可能,但你需利用这三日尽量将所有军队的指挥大权掌控在自己手中。倘若实在无法做到,便表明军心已散,那就尽快撤军吧。”
龚伯匆匆返回,将朝廷把脱脱革除兵权并听候处理的惊人消息告知脱脱手下那些嫡系将领。
众将听闻之后,无不对朝廷的这一做法深感悲愤与不公。他们纷纷涌至脱脱的营帐,眼中燃烧着怒火,强烈要求脱脱带领他们率领大军直奔大都,面见皇帝,将事情的真相一五一十地说清楚,他们坚信脱脱肯定是遭受了奸臣哈麻等人的陷害。
然而,脱脱又怎敢让这些人随他一同回去呢?倘若真如此行事,那自己拥兵自重、聚众叛乱的罪名可就坐实了。
脱脱面容凝重,极力地安慰着众将,甚至将自己视若珍宝的盔甲和伴随自己征战多年的战马慷慨地赠送给了身边那些朝夕相伴的将领,并且叮嘱他们所率的各部,都务必听从月阔察儿、雪雪等人的命令,以确保元军指挥的一致性和连续性。但龚伯和他手下那些对他唯命是从的将领已然做好了准备,他们决心要率军赶回大都,惩治那奸佞的哈麻,进而救下脱脱。
元军新任总兵河南行省左丞相泰不花等人,谨遵脱脱的命令,暂且不将脱脱离军押走的消息透露出去。泰不花同时试图全力获取元朝大军的统一指挥权,可很快他就悲哀地发现,脱脱的担心并非无的放矢,脱脱这一走,军队里竟然真的没有一个能够真正实现统一指挥的人了。
泰不花竭尽全力,也仅仅只能指挥得动河南行省的军队,淮南和江北行省的那些军队根本就对他的指令不屑一顾。而跟随脱脱从大都而来的龚伯等军队的将领,甚至连月阔察儿等人的话都不肯听从,他们已然开始筹备率兵返回大都,要去抓捕朝中的哈麻、袁赛因不花等奸臣,然后洗清脱脱的冤情并将他解救出来,对于围困高邮这件事,他们根本毫无兴趣可言。
泰不花望着眼前这般混乱不堪、毫无头绪的局面,心中明白,此时根本无法组织起有效的进攻。倘若继续在此逗留,朝廷必定会对自己统领的军队毫无作为深感不满。一番思索后,他索性决定还是依照脱脱之前所说,在三天之后撤军吧。
然而,在正式撤军之前,他心生一计,准备派遣元军中一位武艺高强的将领哈剌答趁着夜色悄然攀上城去,试图刺杀张士诚,以此作为最后的奋力一搏,期望能够除掉张士诚这个巨大的后患,如此一来,自己也能勉强向朝廷交差了。
说起这个哈剌答,他原本是脱脱手下与脱脱关系极为密切的一员得力干将。脱脱离去之时,他执意要跟随脱脱一同离开,甚至在被脱脱阻拦后,他险些以自杀来逼迫脱脱让他同行。幸而新任总兵泰不花及时拦住了他,泰不花深知他武艺超群,便暗中劝说他去执行刺杀张士诚的任务。因为这样一来,哈剌答便能够完成脱脱征讨张士诚的未尽遗愿,将张士诚诛杀以绝后患。
哈剌答曾拜在道教全真派的一位道士门下,修习过全真派的正宗内功,然而他的刀法却是由蒙古武士传授的,这种刀法非常适合在军队作战中施展。
他年近五十,其修为已然突破到了筑基期,在除了那些名门大派之外的武者当中,也算是水平较为高超的了。
那位传授他内功的全真派道士曾告诫过他,武者不可运用内功修为参与到军事和政治事务之中,否则将会遭到天道的严厉惩罚。因此,他在以往的战争中通常尽量不使用内功,而是凭借着蒙古武士所教授的刀法奋勇作战。
其实,哈剌答有些多虑了。在他之前仅仅只是个炼气期武者的时候,他与那些不会内功而只是修炼外功的壮汉相比,基本上没有太大的区别。
所以,那时的他根本就未曾被天道视为真正的武者,对于炼气期的武者而言,无论他们是否干预军事和政治,天道根本就不会将他们放在眼里。
而对于初入武者行列的筑基期武者来说,被天道关注的可能性依旧很低。但到了金丹期就截然不同了,由于他们能够御空飞行,即便面对百万大军也能轻易突破阻拦,因此,倘若他们真的深度参与到政治和军事当中,所遭受的惩罚将会让他们根本无法承受。
即使他们已经做好了牺牲的准备,也未必能够承受得住,总之,天道的惩罚可能远远超乎人们的想象。因为一旦金丹期的武者参与到政治和军事之中,那么普通人就几乎没有什么事情可做了。
至于天道究竟会给予怎样的惩罚,没有人知晓,也没有人想要去知晓。金丹期的武者也不会贸然去冒这样的风险,去做对他们毫无意义的事情。毕竟政治和军事对于普通人来说至关重要,但对于金丹期的武者来说,却毫无价值可言,对他们来说,唯一有价值的事情就是如何突破到元婴期。
然而此时,脱脱已然被押走,生死未卜,哈剌答自己也已萌生出了求死之心,因此,对于是否会遭到天道的报复,他已经全然不在乎了。
原本他就打算跟随脱脱一同赴死,如今不过是换了一种方式去死罢了,还能为脱脱报仇,为大元做出些许贡献,于是他毫不犹豫地爽快接下了这个危险的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