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的突厥牙帐,是一种营帐不像营帐,城池不像城池的建筑。
突厥人为了方便放牧,便用土墙与寨栅结合,打造出了一个城池和营帐的结合体,称之为突厥牙帐,也就是突厥汗国王庭所在地。
这里几乎居住了三分之二的突厥人,除了十万壮年男子之外,还有三十多万老弱妇孺,以及从唐、回纥、契丹、渤海国等地抓回来的十五万奴隶,其中汉人多达百分之八十。
至于阿史那鲁所说的八十万牛羊倒在其次,只要突厥人能够保留火种,就能在草原上重新蓄养成千上万的牛羊。
但登利及他手下的大臣们却舍不得奴隶,而十万突厥士兵也舍不得家眷。
“叶护啊,咱们突厥现在不像以前四海为家了,不战而逃,这些奴隶、牛羊,甚至是我们那些上了年纪以及年幼的族人怎么办?”
登利可汗支持阿史那鲁的建议,愁眉不展的反问乌苏米施。
乌苏米施说道:“除了壮年男子之外,只带年轻妇女与八岁以上的孩子,幼儿与老弱全部舍弃在牙帐。
唐人以忠义自诩,他们不会杀害我们突厥俘虏的,就算被抓获他们也能活下去。
只要我们的主力大军能够保存下来,就能继续繁衍。若是遭到唐军合围,恐怕将会面临灭顶之灾,世上再也没有突厥!”
“放屁!”
阿史那鲁破口大骂,“你乌苏米施的孩子都成年了,老子上有六旬父母,下有十几个小崽子,你让老子把他们都舍了跟你逃命?滚你娘的吧!”
乌苏米施是已故的突厥权相阙特勤的儿子,拥有两万多属于自己的拥趸,即便面对身为王室的阿史那鲁亦是毫不畏惧。
他当即扯着嗓子骂了回去:“蠢猪,你他娘的骂谁?”
阿史那鲁大怒,拔剑在手:“懦夫,你骂谁蠢猪,莫非以为老子的剑不利吗?”
“老子的剑又何尝不利?”
乌苏米施同样拔剑在手,“没有董卓的资本,还敢学董卓的语气,你以为你是谁?”
两人的部将纷纷亮出兵器对峙,内讧一触即发。
“你们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大汗?”
登利可汗气的将面前的桌案掀翻,“唐人还没打过来,你们就自己起了内讧,还打个屁,直接投降算了!”
“臣乃是为了突厥的未来着想,方才献此建议。”
乌苏米施朝阿史那鲁冷哼一声,收剑归鞘。
阿史那鲁同样收剑归鞘,抱拳道:“大汗,听说唐军主帅是李隆基的儿子,前任储君。这根本就是个不通兵法的家伙,何足道哉?臣愿率本部人马为先锋,击破唐军!”
“鲁将军因何说唐军主将不通兵法?”登利愁眉苦脸的反问。
阿史那鲁手按剑柄,信誓旦旦的说道:
“唐帝国虽然强大,但南有吐蕃,西有大食,东面的渤海国也不安分,他们需要四处分兵驻守,能够抽出来进攻我们的兵力最多也就十万出头。
仅仅我们牙帐中的骑兵就有十万,兵力不在唐军之下,完全有能力与唐军一决雌雄。
如果唐军集中前来进攻,胜负未知,或者唐军略占上风。
但唐军竟然分兵来犯,一路进攻契宓,一路进攻咱们牙帐,此乃兵家大忌。
请大汉再拨给我三万将士,加上我麾下的两万骑士,杀出牙帐迎战唐军,定然将这两万唐军一举歼灭。”
另外一位突厥大将阿史那白眉对阿史那鲁的分析表示赞成:
“鲁将军所言极是,我们突厥汗国有骑兵十五万,完全有能力与唐军一较高下,岂能舍弃数十年的基业与族人,不战而逃?”
登利可汗目光扫向乌苏米施:“我觉得阿史那鲁说的有道理,叶护率领麾下兵马助战如何?”
乌苏米施一口回绝:“谁愿意去打谁去,我绝不会让自己麾下的将士白白送死!”
突厥牙帐作为突厥汗国最大的城市,或者说是最大的突厥人聚集地,平日里驻扎着十万左右的突厥骑兵。
这些突厥骑兵共由四大势力构成,其中登利可汗的嫡系五万人,乌苏米施的拥趸两万人,大将军阿史那鲁的两万人,以及属于阿史那白眉的一万人。
既然乌苏米施不愿意出兵协助阿史那鲁,登利可汗只能派遣阿史那白眉与自己麾下的吉迭伊施将军率领两万人跟随阿史那鲁出战。
“谨遵大汗吩咐!”
阿史那白眉与吉迭伊施一起抱拳领命,跟随阿史那鲁离开了汗帐。
“呜呜~”
一个时辰后,突厥牙帐响起了突厥人独有的号角,悠长而怪异。
突厥牙帐的南门、北门、西门同时敞开,五万骑兵分作三路,潮水一般汹涌而出。
此刻已经是八月上旬,广袤的大草原一望无际,五万骑兵所到之处好似奔腾的洪流,势不可挡。
傍晚时分,杜希望亲自率领的唐军前锋与阿史那鲁率领的突厥主力狭路相逢。
短暂的交锋之后,唐军用强弓射住阵脚,大部队调转马头向西撤退。
李嗣业压阵的后军变作前军,迎着夕阳向西“逃窜”。
“把旌旗丢了!”
杜希望一边催马压阵,一边下令唐军丢弃旗帜,“再把甲胄、兵器丢弃一些!”
于是,按照计划撤退的唐军开始把旗帜、兵器、甲胄扔在路上。
“传我命令,队形再散开,这样太紧凑了!”
杜希望骑在一匹黑马上,双手紧握缰绳,一边策马狂奔,一边传达命令。
突厥人就在他的身后紧追不舍,相距不过一里之遥,扭回头去,甚至能够清晰看到突厥旗帜上的文字。
“杀啊,休要放走唐军!”
“追啊,杀唐狗!”
五万突厥骑兵分作三路,在草原上穷追不舍,犹如涨潮的海水。
阿史那鲁骑着白马居中,阿史那白眉骑着青骢马在右,吉迭伊施在左,利用草原广阔的地形,紧紧咬住唐军。
“鲁将军、鲁将军,不要追了!”
阿史那鲁的参谋策马追了上来,“这支唐军刚一接战便向西撤退,看起来有诈败的嫌疑,我们不能再追了!”
阿史那鲁不以为然:“我猜唐军没有料到我们敢主动出击,所以不战而退。他们只有两万左右,而我们有五万多人,唐军不跑等死么?”
“你看唐军退而不乱。”参谋极力劝谏,“看起来确实有诱敌之嫌,还是收兵吧?”
阿史那鲁放眼望去,只见草原上丢弃的唐军旗帜七零八落,还有许多兵器与甲胄、头盔,抛弃的漫山遍野。
唐军的阵型也逐渐变得混乱不堪,许多小股甚至向斜刺里逃窜,怎么看都像落荒而逃的样子。
“唐军被我们伟大的突厥勇士吓得魂飞魄散,何来诈败之说?再敢乱我军心,定斩不赦!”
阿史那鲁纵马紧追,手中马鞭不停地抽打在胯下坐骑的臀部。
“传我命令,死死咬住这支唐军,就算追到阿勒泰,也要杀他个片甲不留!跟我们突厥人比骑马,老子让唐人死的骨头渣都不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