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宴散去,李明月受邀与公孙大娘同床共枕。
熄灯之后,两人便聊起了悄悄话。
“现在没人,我就不喊你公主了,直呼明月妹子如何?”
“我本不是公主,只是为了国家大计,方才被册封为公主,姐姐直呼我名字即可。”
“你到了回纥,当真没有与骨力裴罗同房?”
“当然没有,我到了燕然山下的时候,骨力裴罗已经率部出征,今天是我第一次跟他见面。”
“印象如何?”
“还行,算得上魁梧雄壮,仪表堂堂,就是年龄大了一些。”
“反正已经灭了突厥,回纥人没了太多利用价值,妹子干脆与骨力裴罗和离算了?”
“和离?”
李明月有些惊讶,“代表国家联姻的公主也可以和离吗?这恐怕不妥吧?”
公孙大娘道:“我也不知道,只是感觉骨力裴罗已经四十多岁,有些委屈妹妹了。”
李明月莞尔一笑:“我既然已经决心舍身报国,又岂会在乎儿女情长。更不能因为一己之私,而废了国家大事。”
“要不然在去长安的路上,找几个突厥人把骨力裴罗暗杀了,将仇恨转嫁到突厥人身上,这样回纥也怪不到大唐头上。”公孙大娘又提出了新的建议。
“不可、不可!”
李明月连忙拒绝,“如此行事,若事情败露,大唐将会被各国口诛笔伐,失去大义,万万不可鲁莽。”
见李明月心里想的只有国家大局,公孙大娘只好不再规劝。
“姐姐本是江湖中人,率性惯了。既然妹子格局如此之高,姐姐就不多劝了。若是在你与骨力裴罗同房之前,哪天反悔了,你就告诉姐姐,我必然护你周全。”
“多谢姐姐,我们睡觉可好?”
李明月感激的一笑,就此缄口不语,不久便进入了梦乡。
两天之后,一队唐军押解着原先突厥汗国的叶护、后来自立为可汗的乌苏米施进入了蒙州城,送到了李瑛面前。
看到面前的男子身穿四爪龙袍,乌苏米施知道此人便是大唐天策上将,急忙跪地求饶:
“罪臣愿意归顺大唐,请殿下饶命。我本是突厥汗国的丞相,拥趸无数,有我为大唐约束族人,定然可以为大唐征讨四方,所向披靡。”
“乌苏米施狗贼,还我父汗命来!”
伴随着一声叱骂,身穿缟素的阿史那乌苏手持长剑,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
“狗贼,我父汗任命你为叶护,言听计从,你因何杀他?
杀了我父汗不说,竟然还把我的兄弟姐妹灭了门,我今天要让你血债血偿,杀光你所有的家人!”
乌苏米施破口大骂:“你父汗愚蠢无能,鼠目寸光,若是听我的建议舍弃了牙帐与老弱病残,全军向北游牧,又何至于国破族亡?
我乌苏米施既为阶下之囚,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的儿女也随你生杀。
你现在靠着出卖色相,做了唐王的女人,算你厉害,杀了我吧!”
“你个祸国殃民的叛贼,也配耻笑我阿史那乌苏?看我斩下你的头颅,祭奠父汗的在天之灵!”
阿史那乌苏立刻骂了回去,举起长剑,就要砍下乌苏米施的首级。
“且慢!”
就在这时,得到消息的太师萧嵩恰好进门,急忙开口阻止了阿史那乌苏的杀人之举,又劝李瑛把乌苏米施押解回长安献俘。
“乌苏米施乃是突厥的二号人物,又自立为大汗,殿下可以将他押解回京,游街示众,彰显战功。”
阿史那乌苏闻言跪在地上,恳求李瑛道:“大王,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妾身已经为大王做了所有力所能及的事情,还望大王成全我替父报仇之举。若如此,阿史那乌苏终生感激大王!”
“准了!”
李瑛听完阿史那乌苏的恳求,毫不犹豫的吐出了两个字。
阿史那乌苏闻言更不迟疑,迅速爬起来狠狠地挥剑斩向乌苏米施的脖颈。
只听“咔嚓”一声骨骼断裂的声音响起,乌苏米施人头落地,鲜血自腔子里喷涌而出,溅了阿史那乌苏一身。
“父汗,我的兄弟姐妹,阿史那乌苏替你们报仇了!”
浑身血污的阿史那乌苏一手提剑,一手提着乌苏米施的首级,仰天长啸,看起来血腥而悲怆。
李瑛背负双手,面色凝重的向萧嵩解释:“对不住了太师,孤之前答应了乌苏,让他手刃乌苏米施替父报仇,孤不能言而无信。”
“呵呵……老夫能够理解,罢了、罢了!”
乌苏米施已经身首两处,萧太师还能说什么,唯有苦笑。
忽必烈烈站出来恳求李瑛:“殿下,叛贼乌苏米施既然已经授首,请允许我们将大汗挖出来重新下葬。”
原来阿史那登利被乌苏米施杀了之后草草掩埋,突厥人到现在不知道他的尸体被埋在何处。
乌苏米施全军覆没,被押解到蒙州的除了他这个自立的可汗之外,还有他麾下的十几名将领,所以阿史那乌苏没有审问他,直接当众斩首。
李瑛自然痛快答应:“你们毗伽可汗与阙特勤可汗的纪念碑还是我们大唐帮助建设的,只要你们能找到登利可汗的遗体,孤也可以隆重的为登利可汗建碑。”
“此事就不用殿下管了,请把这些叛贼交给我与宗女处置!”
忽必烈烈的谋略虽然只能说马马虎虎,但他对于登利可汗还算是忠心耿耿。
李瑛当即不再说什么,挥手示意阿史那乌苏与忽必烈烈带走乌苏米施的尸首,以及其他被俘虏的突厥将领。
在严厉的酷刑之下,乌苏米施的这些心腹立刻竹筒倒豆子,把掩埋登利可汗及家人的地点如实交代。
乌苏米施带着千余名忠于登利可汗的突厥人扛着铁锹来到城外,在一处山坡上,将阿史那登利及所有家眷的尸体全部挖掘了出来。
“父汗,女儿为你报仇了!”
望着全家六十多具尸体,阿史那乌苏嚎啕大哭,几乎成了泪人。
数万突厥百姓都跟着出城参观,哀悼登利可汗的不幸,唾骂乌苏米施的不忠不义,丧尽天良。
唐军中有大量的木匠,李瑛命他们连夜制作了六十多口棺椁,交给突厥人把阿史那登利及家眷的尸体全部收殓了,然后埋葬在了蒙州城北三十里之处。
李瑛亲手题写了“突厥汗国阿史那登利之墓”的汉字碑铭,由工匠雕刻了墓碑树立在墓前,并率领萧嵩、皇甫惟明、颜真卿、骨力裴罗等大唐的文武官员来到坟前吊唁。
自古以来,善待亡国的君主可以更好的感化遗民,更何况登利可汗已死。
李瑛只需要做做样子,就能很好的感化突厥人,自然要利用这件事情大作文章,隆重厚葬这位突厥汗国的最后一任可汗。
葬礼完毕,李瑛决定趁着冬季到来之前返回长安,自己离开长安已经长达七个月,是时候回一趟京师了。
蒙古节度使皇甫惟明、蒙州刺史颜真卿率领麾下的文武幕僚出城送行,一直向南送了十余里,方才挥手作别。
李瑛带着李泌、李白、岑参、南霁云、仆固怀恩等天策府麾下的文武幕僚,与太师萧嵩、回纥首领骨力裴罗、怀义公主李明月等人率领五千精兵,全部骑乘马匹,离开蒙州向南而去。
这一路需要穿越贺兰山中间的峡谷,自灵州进入中原,奔鸣沙入萧关,再顺着驿道走原州、泾州、邠州最终抵达长安,全程三千五百里左右。
时值九月底,天气逐渐寒冷,即便全军骑乘马匹,最快也要跋涉半月,如果中间遇上雪天,走上个月二十天的也实属正常。
不过,李瑛并不急着赶路。
反正李隆基和武灵筠的博弈还没有分出胜负,那自己就在班师回京的途中顺道视察沿途的州县,安抚百姓,树立天策上将仁厚爱民的形象,哪怕多走十天半月也是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