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有贞烤着炭火,仔细看完了诸葛恭的登记笔录。
“回家奔丧,来回十九天倒也正常。”
“不过呢,咱家为何记得在半个月之内见过诸葛恭?具体哪天又想不起来了……”
徐有贞捏着下巴陷入了沉吟之中,“到底是哪天见过诸葛恭来着?”
旁边的小太监一拍大腿道:“义父,儿子想起来了,就是下大雪的那一天。我问他出门做什么,诸葛恭说要买几件棉衣御寒。”
徐有贞顿时喜出望外:“哪天下的雪?”
“回义父的话,咱们长安下了两场雪,第一次是十月初三,第二次是初七。”
这个自称徐有贞为义父的小太监答道。
徐有贞闻言兴奋不已,伸出手指头来开始掐算。
“今天十月十六,他离开长安不过才十三天,回琅琊奔丧完全不可能。也就是说诸葛恭在撒谎,他离开长安肯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我马上去见张公公,把诸葛恭偷偷离开长安,谎称奔丧之事向他禀报,说不定能为圣人带来巨大收获。”
徐有贞当即拿着诸葛恭的笔录,翻身上马,直奔兴庆宫去向张宝善禀报。
就在徐有贞赶往兴庆宫的时候,诸葛恭返回了十王宅,与王妃薛柔,以及三夫人崔星彩相见。
诸葛恭施礼完毕,先把在灵州见到李瑛的详细经过大致说了一遍,包括李瑛决定暂缓返京,并诈伤留在灵州之事一一道来。
“殿下知道了就好,只要不回来,一时半会的就没有危险!”
薛柔和崔星彩听完诸葛恭所言,俱都长舒一口气。
诸葛恭又问:“监院宦官何时对我们唐王府核查如此仔细的?”
薛柔道:“就在你走的第二天,我把大郎和五郎送出长安之后。我从娘家返回十王宅,监院的小太监就开始问这问那,之前根本不敢过问。”
诸葛恭又惊又喜:“真是太好了,王妃把郡王和五王子送出长安
“正是。”
薛柔点头:“你走之后,我心神不宁。与星彩妹妹商议一番,决定为殿下保留几个骨血,于是让珍珠娘子秘密把两个孩子送到殿下身边。
她们只比你晚走了一天,若是路上顺利的话,也许现在已经到达灵州了。”
“难道诸葛主事在路上没有遇见珍珠娘子一行?”崔星彩蹙眉问道。
薛柔闻言揪心不已:“不会在路上出了什么事情吧?得赶紧派人去灵州核实一下。”
崔星彩安抚道:“姐姐放心,珍珠娘子武艺不俗,行走江湖多年。况且还有她的六个师姐作陪,她们都能从岭南把沈易直带回来。从长安到灵州区区一千两百里路程,应该不会出事!”
诸葛恭解释道:“王妃娘娘放心,我在鸣沙到萧关的这段距离抄了两百多里的近道。按日子计算的话,珍珠娘子一行应该在这个时候途径鸣沙,因此错过。”
“这就好!”
薛柔这才放心下来,冷声道:“圣人现在对我们唐王府步步紧逼,反正已经送出了两个孩子,我们就在家里等着,看看皇帝还能把我们挫骨扬灰?”
诸葛恭又问:“监院太监核查的这么紧,是专门针对我们唐王府么?”
“就是针对我们唐王府!”
崔星彩附和道,“太子府、忠王妃的人出入只需要打个招呼,简单说明几句便能自由出入,只有进出我们唐王府的人才会百般刁难。”
“唉!”
诸葛恭叹息道:“殿下还吩咐奴婢找机会把王妃与诸位夫人以及郡主、王子送出长安,现在看来,离开十王宅都难了。”
薛柔一脸视死如归:“能够送走大郎与五郎,我们就心满意足,虽死无憾了!李隆基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诸葛恭也别无他法,只能宽慰道:“王妃暂且宽心,只要殿下不倒,圣人也不敢太恣意妄为。奴婢已经按照殿下的叮嘱将此事告知颜长史,有事奴婢去找他商议,咱们走一步看一步,见机行事。”
薛柔叹息:“为今之计,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她走到窗前,透过窗棂向外面眺望,只见天空一片阴霾,朔风怒号,又有飘飘扬扬的雪花洒下。
“看来又要下雪了,今年的长安真是格外的冷!”
薛柔对着窗棂,忍不住轻声呢喃,此刻内心仿佛比凛冬还要寒冷。
兴庆宫内。
十王宅监院知事徐有贞找到了高力士的义子张宝善,满脸谄媚的把登记簿展示给他看。
“张公公你仔细看,诸葛恭自称九月二十八离开的长安,可我记得清清楚楚,十月初三这天还跟他说过话。
那日天降大雪,我问他出门做什么?他说去买几件棉衣御寒。
当时我就纳闷,以诸葛恭在唐王府中的地位,不至于亲自到街上购买衣物吧?
现在看来,诸葛恭在撒谎,也就是说他是在十月初三之后离开的十王宅,比他登记的日子推迟了至少五六天。
而且这么短的日子,他根本不可能从琅琊返回,也就是说他自称的回家奔丧也是撒谎。
此人编织谎言,必然有不可告人的目的,还请张公公转达高将军,将诸葛恭下狱,严刑审讯,让他坦白交代!”
“你确定没有记错?”
张宝善接过登记簿,端详了一遍蹙眉问道,“诸葛恭乃是唐王殿下的心腹,你要是摆了乌龙,吃不了兜着走!”
徐有贞笃定的道:“一点都错不了,诸葛恭绝对是十月初三之后才离开的十王宅。至于去了哪里,我就不知道了,反正他撒谎了。”
“你先回去吧,此事不可对第三个人声张,待我向义父禀报之后再做决定。”
张宝善打了个呵欠,示意徐有贞可以离开了。
“那小的就先行告退了!”
徐有贞点头哈腰,眉开眼笑的离开了十王宅。
张宝善一直等到半夜,李隆基入寝之后,一脸疲惫的高力士方才返回自己的寝殿。
作为大唐帝国的头号宦官,高力士的住处堪称富丽堂皇,虽然比不了李隆基的南熏殿,但也是应有具有,光伺候的小太监与宫女就有四五十人。
“孩儿见过义父。”
张宝善笑容满面的施礼迎接,伺候高力士宽衣解带。
高力士穿着白色的中衣躺在床榻上,感慨道:“岁月不饶人啊,为父这身子骨是一年不如一年了。”
“对了,听他们说你在这里等了一个多时辰,可有什么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