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他颇具机智，但显然也遭受了反效果。两年前虎威军冲撞寿王一事，莫非也是他人为其布下之局？”
君九凤思及诸多事宜，意识到真正对李长生构成威胁的事，正是两年前那场风波。
“此事未必。”
素锦却摇头否定：“寿王之事经详查，实与其与血魔教私通有关。李长生凭四阶实力，独自对抗百名高手，经历一场恶战，却后遭人构陷，被指控冲撞皇族，并调戏王妃。”
君九凤突然陷入沉默，此事曾一度闹上朝堂，当时她为安抚寿王，确实削弱了李长生的权柄。
自那日起，虎威军不再唯李长生马首是瞻，尽管此后朝堂稍显安宁，但李长生亦是从那时起，逐渐沦为京都头号纨绔子弟。
“如此说来，李长生有报国之志，却是因朕之打压而意志消沉。”
君九凤似乎有所感慨，素锦则答道：“陛下之处罚并不算重，李长生之遭遇，实乃自作自受。其因树敌过多，晋升无望，只得随波逐流。”
听罢，君九凤摇头：“还有其他事吗？难道他这些年来，真的自甘堕落了？”
“其余之事不多，李长生实力强悍，少有氏族敢于与之对抗。在一些大案之中，虽有其身影，但涉入不深，故无人深究。”
君九凤对此表现出浓厚兴趣：“传令，命兵部、户部、刑部，整理近几年李长生参与之案件，无论大小，悉数呈上。”
素锦这时方才明白，女帝并非一时兴起与之谈心，而是有意重新审视李长生。
或欲借其履历中之疑点，图谋更大的事。
“遵旨。”
一个时辰后，素锦便迅速带回大批档案。
此非因下属官员整理档案效率奇高，而是早前为给李长生翻案，这些资料早已备妥。
毕竟，女帝只需开开金口，轻易的一声令下，下属却需核对档案，将那些曾被忽视的狂徒一一揪出，加以追责。
夜深人静，烛光下。
“血魔教动作频频，宋春晓叛离之后，宋芷兰终于有了崭露头角之机。李长生屡次挡下针对皇族的刺杀，桩桩件件，背后似有深意。
君九凤翻阅关于李长生的十几桩案件，发现每一案皆藏诡谲，多位官员在上头留下注解，不仅限于刑部之人，连户部官员亦对结案颇有争议。
“这些人不过是营营苟苟之辈，李长生或许借这些事件掩盖自身恶行！”素锦对李长生始终持怀疑态度，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
即便查阅了这些档案，见证了李长生为皇族所做之事，素锦依旧嗤之以鼻。
须知皇族实力，绝非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即便是皇族地位最低的宗族女子，明里暗里也有至少十至二十人的卫队守护，其中高手占据半数。
权力之下的蛊师，为求晋升，不敢辜负皇族信任。
这一点错综复杂，涉及利益、道德，乃至后来者的觊觎。
于是这区区血魔教，完全不足为惧。
“这便是你与李长生最大的不同了，你眼中皇族至高无上，看到的是辉煌与权力的投影，而李长生看到的却是这些投影之下苦苦求生之人，以及那些被遗忘或被厌弃，游离在光环之外阴影中的幽魂。”
君九凤手捧档案，渐渐难以继续阅读。
非是漠视这些案子所揭露的现实，而是过于沉重，让女帝感受到了难以撕破的黑暗幕布。
“陛下此言何意？难道李长生非但未惩奸除恶，反倒是阻挠皇室报复？”素锦聪颖过人，立刻领悟女帝之意。
“帝王之怒，血流漂橹；皇族之怒，血流十里。李长生早已向朝廷揭示皇族之恶，只是看出者不敢言，未看出者误以为他纨绔。”
合上卷宗，君九凤微闭凤眸，忽然觉得雄心壮志、宏伟蓝图皆虚无缥缈。
燕国最深处的黑暗，原来就在皇城之中。
难怪李长生在燕国只能做纨绔，在草原却能组建强大联盟。
问题根源，原来在内部。
“陛下，您为何突然对李长生如此关注，若非陛下宽宏大量，其家族亦因他蒙羞。”
君九凤缓缓睁开双眸：“或许李长生是对的，唯有摒弃愚忠，不以他人为自身理想之投影，方为超脱之道。”
素锦脸色瞬间苍白，心中明了君九凤是在对自己说话。
她意识到，自己对君九凤的忠心耿耿，赞誉其美貌与独一无二，也是一种将自身理想投射于女帝的表现。
随着君九凤愈发完美，自己愈发卑微，为奴为婢尚不足够，还需无偿献出生命，以此证实自身理想。
这几乎是一个难以挣脱的陷阱。
而君九凤能成为六阶强者，果然早已洞察人性，看穿世界运行之规则。
今日夜谈，算是君九凤再次印证了心境，解开了万般愁绪，找到了燕国最核心的问题。
“素锦，接下来一段时间，你去接触叶天羽，协助素心继续打压秦王旗下势力，顺便解决掉蛊师联盟，敲打一下皇族势力。”
君九凤察觉素锦心态变化，决定暂时将其调离身边。
“遵命。”素锦回应时，心头颤抖。
感受到心中构建的通天塔正在崩塌，感受到失去信仰、失去内在支持后的无力。
然而，重建通天塔的机会仍在，接下来对蛊师联盟的打击，或许正是破除心境囚笼的关键一役。
……
银白的月光照耀下，雪山静谧无声，无风亦无雪。
一道身影怀中紧抱着脸盆大的蟾蛊，偷偷摸摸地沿着冰壁潜行，企图悄无声息地逃往玉山。
“李真人，您这是要去往何方？”
突如其来的甜美嗓音在冰山谷底回荡，惊得冰崖上的人影一阵摇晃，险些坠下。
李长生无奈地望着前方的姐妹花，“没想到，我李长生也会有被人守株待兔的那一天。”
他严重怀疑这姐妹二人对自己施展了某种追踪之术，否则怎会如此巧合地拦住自己的去路。
“李真人未曾留下只言片语，便欲舍弃雪山联盟而去，这有些不厚道了吧。”姐姐愤怒地咬紧银牙，秀眸似要喷出火，似乎李长生给不出合理的解释，便要扑上来咬死他。
“还请听我解释。”李长生立马就想辩解，表示他并非卷钱跑路，而是出于对未来风险的考量，做战略性撤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