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安很快到了阿湖和李铭恩的住处,她站在院子门口,暖洋洋的冬日悬挂在她的头顶,可她却感觉不到一丝温暖和光明。
院门的铜环上绑着一根青绿色的丝带,丝带薄如蝉翼,是上好的江南香云纱。
如此丝薄的纱带上竟然纹绣着均匀的宝相花纹,仿佛画上去的一般,让原本看着平凡无奇的丝带变得精致而独特。
其实容安居家的时候多数会摒弃金银珠钗,尤其是沐浴后,她更喜欢用一根简单的发带将头发绑住。
所以她有不少发带,多数是绸缎的,但也曾别出心裁的用过丝带,还用精湛的绣工在上面绣上花纹。
那是独一无二的,承载着她少女时期的爱美之心和为悦己者容的小心思。
这根丝带不该出现在幽州,它应该尘封在遥远的京城西陵侯府,甚至早该被处理掉,随着前世的自己化为灰烬。
可它确实被绑在阿湖和李铭恩的家门口,随着微风轻荡摇摆。
容安脸色惨白,腿脚像灌了铅一样沉重,不能动弹。
“小姐,你怎么了?”一旁的阿蛮看着她的脸色,担忧的问道。
容安无力的摇头,有一股无形的压力笼罩着她,她好像能穿过厚重的院门,再透过里面重重的院墙看见屋里等着她的人。
她禁不住浑身紧绷,如临大敌。
可她别无选择,她没有退路。
容安一个人推门走进了院子,阿蛮站在门外一脸焦虑,周侍卫则神情严肃,一言不发。
院子里静悄悄的,容安每走一步,呼吸都更沉重几分。
短短的一段路,她脑海里涌现了很多人很多事,她想到前世临死前的哀伤与痛苦,想到重生后的感恩与坚定,她一直在努力的生活,努力的躲避那个人。
她躲到了遥远的燕北,遇到了很爱她的人,可为什么那个人还是找到了她,甚至追到了眼前。
发现自己骗了他,他肯定很恼怒吧,他想要怎么收拾自己呢。
容安推门进了正厅,看着空荡荡的屋子绝望的想着,下一瞬,她感觉有一阵风从她面前刮过,身后的两扇门砰的紧闭,屋里的光线转瞬黯淡。
突如其来的响动让她彻底失去镇定,她慌乱的后退了一步,满脸戒备紧张。
就在她转身想要跑出去的时候,身后一个黑影闪现,并迅速的抱住了她。
容安只觉得一个强壮的体魄紧贴着她的后背,双臂更是紧紧地扣住她的身体,他的气息喷在她的耳后是那样的陌生,她吓得浑身紧绷颤抖,想要大叫。
事实上,她已经不自觉的叫了出来,声音都是颤抖的。
身后的人却连忙安抚道:“容安,是我。”
熟悉又陌生的声音,意料之中的人,却是意料之外的态度。
即便这样,容安也还是吓得不轻。
“放开我。”她试着挣扎了一下,但奈何她的力气于他而言不过是蚍蜉撼树。
裴宴笙没有听她的,他贪婪的深吸她发间的清香,感受她的体温与轻颤,是活生生的她。
“你骗我,当初在梅山别庄我就该坚信自己的猜测,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情,那么像的人。”他咬牙切齿的说道。
他说话时胸腔震动,容安只觉得头皮发麻,恨不得将自己缩成一团。
“你能不能先放开我?”她再次徒劳的挣扎。
“不能!”裴宴笙斩钉截铁的说道,“放开你,你就会逃,你总是无所不用其极的躲避我,耍尽你的小聪明,甚至另嫁他人,我难道是魔鬼吗?”
容安挣扎的累了,她喘着气,满脸迷茫无助。
“你难道不是吗?”她好笑的反问,带着嘲讽。
裴宴笙浑身一僵,手臂也松了,容安趁机离开他的怀抱,跑到旁边的一根圆柱后,戒备的看着他。
裴宴笙看着她充满敌视和不信任的眼神,心里很难受。
“我没有杀你。”他说道,“我从没有想过要你死,我只是放不下自尊和骄傲,才一直对你冷脸,事实上我也很喜欢你。”
容安看着他愧疚又诚恳的眼神,震惊的愣在原地。
他可是杀伐果断、冷血无情的裴宴笙,他怎么会露出这样的神情呢。
他手上沾了那么多血,自是不屑说谎赖掉一条人命。
他说的都是真的,容安觉得匪夷所思,觉得可笑,又可悲。
裴宴笙看着她惊讶过后,看似平静实则悲凉沉默的样子,他知道她相信了。
他走上前,容安没有再躲他,甚至一直看着他。
这些年,他的长相其实并没有多少变化,还是如年少初见时一般英俊出尘。
变了的是气质和通身的气场。
从前的他是忧郁而倔强的侯府世子,丢了爵位后,他就像折翼的苍鹰,令人担心和心疼。
现在的他早就褪去了所有青涩和脆弱,成长成一座高山,他无坚不摧,无所不能,睥睨万物。
可现在他却在她面前露出这副卑微乞怜的模样,在一个本该已经死了,被他无视唾弃了五年的人面前。
这又是何苦呢,她消受不起,也只会让她为从前的自己感到可悲和不值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