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以南清了清嗓子，问：“在场有你喜欢的人吗？”
    这个问题一出来，众人的目光瞬间落在薛渡身上。
    有薛宁那种幸灾乐祸的，有好奇的，还有几道爱慕的视线。
    薛渡没立刻回，他垂眼，握着酒杯的手指无意识摩擦了一下。
    突如其来的安静，令沈以南的心跳莫名紧张加速。
    几个呼吸后，薛渡看着沈以南的眼睛，吐字清晰：“有。”
    四目相对。
    一秒不到，薛渡又很快侧开脸。
    垂眼，捏了一下自己的耳垂。
    “谁啊？”好几个人异口同声问。
    薛渡抽走沈以南手里的牌，丢回那堆牌堆里。
    语调慵懒散漫地堵回去：“只能问一个问题。”
    大家都为听不到八卦叹了口气。
    公平起见，第二轮从薛宁右边的人开始转。
    几轮下来，除了沈以南，每个人都被转到了。
    到薛宁的时候，众人纷纷闹着说不要真心话了，大冒险才有意思。
    薛宁只好公主抱韩羽做了十个深蹲。
    有她热场，大家都期待着给下一轮倒霉蛋上强度。
    瓶子递给薛渡，他指尖拨了一下酒瓶，酒瓶飞快转了四五圈，最后稳稳对准了他们之中唯一没有被选中的沈以南。
    “大冒险大冒险！”大家开始起哄。
    沈以南第一次玩这种，还是挺希望自己合群的，便点了点头。
    薛宁想伸手去抽卡，被薛渡轻拍开。
    薛渡抽出一张卡，没来得及看就被薛宁抢走，她只看一眼就坏笑出声。
    薛宁边上的人凑过去，看清后暧昧地瞥了眼沈以南。
    众人期待值拉满：
    “宁姐，别卖关子啊！”
    “你们别吓到人家小弟弟了，直接读出来让我们开心一下！”
    “不会是交杯酒吧？”
    薛宁红唇轻启，慢悠悠念着上面的字：“在现场所有人里选一个亲一口。”
    薛渡：“……”
    薛宁无辜眨眼：“你自己抽的卡啊，这可不能怪我。”
    薛渡有些抱歉地看了眼沈以南。
    游戏本就随机性很强，沈以南自然不会怪薛渡。
    但是，要、要亲人一口。
    这种事情……
    他光是想一下，就要呼吸困难了。
    边上有人自告奋勇：“星瑶的表弟就是我表弟，表弟，来亲口。”
    被池星瑶推了一把：“走开，我弟脸皮可薄了！”
    不过她也挺好奇沈以南要亲谁的。
    之前沈以南让她别说和薛渡在一起的事情，所以周围人都不知道这事儿。
    沈以南又长得漂亮乖巧，大家都挺有好感的，拍着脸让亲的不在少数。
    她瞥了眼薛渡，后者搭在桌上的手无意识成拳，眸子一瞬不瞬看着沈以南，似乎在等他的决定。
    沈以南耳尖发烫。
    他不敢随便碰陌生人，这间包间里，算得上熟悉的只有薛渡和池星瑶，虽然池星瑶是他表姐，但也是女孩子，他、他下不去嘴……
    只剩下最后一个选择。
    沈以南纠结地咬着唇瓣，试探性看了眼薛渡。
    薛渡似乎有几分讶异，而后又微微勾唇：“要选我吗？”
    “我靠！就不该把渡哥算进选项啊！”
    “渡哥运气也太好了，这好事怎么轮不上我？”
    “让让让让，我要近距离看！”
    大家起哄的起哄，叫嚷的叫嚷，把两个人围成一团，跟看什么似的。
    沈以南没想到关注度会这么高，只能硬着头皮靠过去。
    他比薛渡矮一点，为了方便，站起身方便弯腰。
    扶着薛渡肩膀的指尖因为紧张有些颤抖。
    明明没有喝酒，沈以南耳根却红透了。
    他现在太紧张，光线又昏暗，并未看清，被他撑着的青年，喉结不受控制地滚动了一下。
    薛渡全程垂着眼，这倒是让沈以南心里的紧张情绪消散了一些。
    少年缓缓低头，唇瓣微微翘起，小心翼翼贴近薛渡脸颊。
    却没想到快碰上时，有人拿东西时不小心撞了下沈以南手臂，他猝不及防偏离了点角度，唇瓣直接贴上半边柔软触感。
    沈以南瞬间瞪大眼，热度在一瞬间冲上脸颊。
    手下撑着的人在一瞬间紧绷身体。
    沈以南连忙退开，眸中闪动着惊慌，眼尾晕着一抹红，如春日艳色。
    薛渡表情怔愣。
    围观群众异口同声发出欢呼：“哦哦哦哦哦——”
    “亲到嘴了吧！”
    “亲到嘴角，四舍五入就是打啵！”
    “大家都是好兄弟，给兄弟嘴一个怎么了？”
    “哈哈哈哈你们别说了，人家小孩脸都红透了！”
    大家也看得出来沈以南脸皮薄，又闹哄哄回座位要开始下一轮。
    沈以南在位置上坐好，头都快埋进自己胸膛。
    “大庭广众下碰到了薛渡的嘴唇”——这个认知让沈以南浑身上下都在冒着热气。
    他举起手边的玻璃杯，一口气喝完里面的液体。
    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滑进胃里，但又带起一阵轻微的灼烧感。
    沈以南奇怪，这饮料怎么感觉有点辣，咬着冰块吃掉，温度这才稍微下降。
    但放下玻璃杯时，身边人似乎瞥了眼这边。
    沈以南脑袋往薛渡的方向转了点，低头问：“怎么了？”
    没敢抬头看他。
    “……没什么。”
    少年的脸和耳朵都铺满了粉色，绚丽灯光下，并不显眼，但薛渡记得刚才接触时对方滚烫的体温。
    那句“你拿的是我的杯子”还是没说出口。
    小朋友现在经不起刺激了。
    接下来一段时间，两人之间的氛围都有点尴尬。
    沈以南一直僵硬着头没动，怕其他人多想。
    毕竟刚才……薛渡都说了，这里有他喜欢的人，自己再不划清界限，岂不是很容易让人误会？
    虽然想着要遵守合约，但不知为何，想到这里，心里有点闷闷的。
    没忍住又多喝了一杯。
    池星瑶碰了碰他手臂，凑过来压低声音提醒：“知道你们关系好，用一个杯子，但是你少喝点，当心又失身啊。”
    沈以南一愣，他、他他他喝的是薛渡的杯子？
    余光往边上看了眼，才发现薛渡手里拿着的是自己的杯子……
    那自己刚才喝的也不是饮料，是果酒？
    他这时候才后知后觉感受到，脑袋是有一点晕乎乎的。
    待会得早点回去了。
    游戏玩了几轮，大家也都闹得有点累，酒瓶最后一次抛出，转了几圈，停在薛渡面前。
    刚才和沈以南的乌龙过后，大家都没再让两个人一起做些什么，主要是看沈以南那样子，确实是不忍心欺负。
    有人抽了张真心话，念了出来：“初吻是在什么时候？”
    听到这个问题，薛渡却先看了眼身边双手撑脸的沈以南。
    少年这时候也是安安静静的，湿漉漉的眸子像是小鹿，可爱又招人怜惜。
    唇瓣上沾了果酒，亮晶晶的一层。
    看上去……就很好亲。
    薛渡呼吸沉了几分。
    一反常态，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从桌上拿了杯酒，他直接仰头饮尽，喉结在绚烂灯光下滚动，慵懒性感。
    沈以南只看了几秒就侧开脸。
    空酒杯搁在桌上，薛宁调侃：“干嘛不回答？不会刚才就是初吻吧？”
    薛渡不冷不淡瞥她一眼：“你问题太多了。”
    薛宁阴阳怪气笑了声。
    我问题多？要不是我能让你香一口？
    装什么高冷，心里爽死了吧。
    游戏结束，众人又喝了一轮，眼看时间快十二点了，才散伙。
    沈以南有些晕乎乎的，但心情却算得上有些高兴。
    他还是第一次，在参加这么多人的聚会时，感受到这么轻松的氛围。
    每个人都对他很友好。
    临走的时候，沈以南和每个人都挥手告别，小朋友似的，引得几个女孩子两眼放光，抓着池星瑶逼问弟弟联系方式情感状况。
    池星瑶摆了摆手：“别问了，他是你们得不到的人。”
    众人说说笑笑地散了伙。
    沈以南本想打车回去，低头看软件时，薛渡的声音响起：“走吧，和我一起。”
    “不用……”
    “你一个人回家不安全。”薛渡坚持。
    沈以南没觉得有什么，但薛渡的关心化为暖流，令他不自觉眉目柔和，跟着他一起进了车里。
    同行的人跟薛宁调侃：“之前没发现，你弟还挺和善的，我以为他很高冷呢，以前聚会怎么都喊不来。”
    人后，薛宁还是很给薛渡面子的，只说：“那得看跟谁一起了。”
    她说完，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冷嗤。
    那人回头看了眼经过的人，奇怪地说：“欸，今天顾宴也来了啊？他还有到处玩的心思吗？”
    “怎么？”
    “就是……”那人压低声音，“他花五千万美元建的那酒店这段时间被不少人发帖子说有问题，还上过热搜，他竟然一点不处理？真不怕爆更多雷？”
    薛宁耸肩：“心大吧。”
    *
    沈以南觉得自己真有点醉了。
    虽然可以听见别人说话，但每个字他都要过好几秒才能理解，讲话的声音也忽大忽小，不受控制。
    薛渡问要不要回家的时候，沈以南眨了眨眼睛，迷迷糊糊的不知道怎么应答。
    他好像听不清薛渡的话了。
    少年摇了摇头，脑袋很沉似的，晃得很用力。
    不能回去，他喝多了会做错事情，会招人讨厌的。
    他不想被讨厌。
    没料到他是这个反应，薛渡又问了一遍，得到对方肯定的回复后，才温声问：“那去我家，就住上次那间房间，好不好？”
    “嗯，谢谢你……”
    对方的手很温暖，沈以南忍不住轻轻蹭了蹭。
    脸颊软软的，小动物似的。
    就是再硬的心，在这样的柔软可爱面前，也都融化了。
    薛渡往沈以南身边坐了一点，让他靠在自己怀里。
    周五晚上，即使已是深夜，市中心仍然繁华。
    司机前进得有些困难。
    沈以南没吃晚饭，又喝了酒，时不时刹车的情况让他常年脆弱的胃有些难受，忍不住拧起眉。
    他想掩饰，但薛渡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发现了。
    “想吐吗？要不要我去买点药？”
    他的掌心滑下去，贴在沈以南腹部。
    温暖隔着面料传递，沈以南感觉好了点，但还是不太舒服。
    但他更不想离开这个温暖的怀抱，他抱着薛渡的腰，不肯松手。软声呢喃：“不要买药。”
    薛渡很有耐心地哄他：“我们聊聊天好不好？回去给你煮解酒的。”
    “好。”沈以南点了点头，往薛渡身上又靠了一点，想汲取对方的温暖。
    也只有在不太清醒的时候，他才能如此毫不掩饰地对另一个人展现自己的依赖。
    薛渡指尖轻轻捏少年耳垂，问：“最近工作和生活都还舒心吗？你回我信息很慢，应该很充实吧。是在和以前的朋友联系吗？”
    他一次性问的话有点多，把沈以南砸得有点懵，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
    但他能预料到，若是回答不好这个问题，对方可能会不高兴。
    “没有朋友。”沈以南指节抓着对方，声音低低的，艰难吐字，“我……上班，好忙，不能看手机，对不起。”
    他垂着脸，光影流转间，睫毛纤细，轻颤时像是蝴蝶的翅膀。
    薛渡微不可察叹了一声。
    他弯下腰，将脸轻轻贴着沈以南侧颈，轻轻的气音里带着几分闷：“对不起，是我乱想。”
    每次看到顾宴和他说话，一向引以为豪的冷静理智便会失控。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后背被人轻轻拍了拍。
    即使是喝醉了，沈以南也下意识会体贴身边人。
    他主动转移话题：“我也要，问你。”
    “问吧。”薛渡直起身，看着眼前人。
    沈以南想了很久，问：“刚才真心话大冒险，你为什么不回答？”
    “想知道吗？”
    他忽然靠近，距离缩短，鼻尖相触。
    那双漂亮的眼睛，深深注视着他，仿佛有摄魂夺魄的致命蛊惑。
    沈以南呆呆点头。
    薛渡轻笑，突兀地说了两个字：
    “刚才。”
    “什么？”沈以南脑袋晕乎乎的，没理解对方的意思。
    薛渡抬手，拇指指腹轻轻摩擦一下沈以南的唇角——那是不久前，他们在大冒险时，他碰到的地方。
    漂亮的眸眯起，爱谷欠如岩浆翻滚。
    他重复了一遍，为无意义的词语注解——
    “我的初吻，是刚才在游戏中发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