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古至今,这世上甘愿为所谓的忠义,而不顾一切效忠朝廷,虽死无憾的将士。
一定有,但绝对不多。
更多的兵卒,他们想法无非是想吃军粮,得军饷。
可以的话,再赚取军功,以为晋身之资,争取搏一个族谱第一页。
对他们而言,死不算最可怕。
要命的是没死,而是残废。
一旦缺胳膊少腿,在军中肯定待不下去了,唯有返乡,重操旧业,种地为生。
但是四肢残缺,想要种地,又何其艰难?
并非是谁的家中,都有一头耕牛。
基本上,生不如死。
不如战死,还能多得一些朝廷抚恤金。
现在有天子的一道旨意,几乎是免除他们的后顾之忧,如此圣君,千载难逢!
焉能不让他们甘愿效死。
唯一缺点,大概便是朝廷库银消耗大大增加。
“陛下爱民如子,对待军中将士,更是体恤万分,臣代三军将士,叩谢天恩。”
“叩谢陛下天恩!”
“...”
李景隆、岳飞等将虎目含泪,向着天子再次叩首一拜。
对于麾下将士们的兴奋、感激。
他们也是感同身受。
不是军中之人,很难想象一些将士再断肢断臂的情况下,甚至要放弃生命,自我了结的场景。
季布、虞子期第一次目光中,满是敬佩。
现在他们才真正觉得,天子非但不昏庸,而且极为圣明啊。
传言真不能信。
而一直在囚车当中的李渊等俘虏,全是听到了天子的封赏、以及对天下将士们的施恩。
无不心中惊疑,面露复杂。
“想不到,我李渊英明一世,竟然瞎了眼,看错了天子的为人。”
“早知今日,又何必冒着天下大不韪,带着诸位还有那万千将士造反,落得如今地步。”
“也不知,我那二子世民,现在何处...”
李渊靠在囚车里,斑白长发披散,神色憔悴,喃喃自语。
“主公,我等追随主公,虽死无悔。”
“不错,无非是一死罢了。”
“死何足惧,只是我等无能,致使主公兵败,属下惭愧。”
“...”
房玄龄、杜如晦、长孙无忌,刘仁轨,薛万均等人,纷纷出言。
同样,他们也惊叹于天子的手段。
不论是出于真心,或是谋取将士们的忠心。
天子的这一道旨意,当真是圣明无比。
可惜他们明白的,有些晚了。
封赏三军后,一众虎贲军将囚车打开,绑好俘虏,押送至天子身前。
“大胆,面见天子,还不跪下!”
刘瑾掐着兰花指,怒斥一声。
李渊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也没有坚持,而是打量着不远处的天子。
从容下跪。
其余俘虏们,只得跟在其后,一同跪倒。
“罪臣李渊,叩见陛下。”
“区区数年未见,罪臣万万想不到,陛下的变化如此之大。”
“再不是那位任性、贪玩的陛下了,想必先帝九泉之下,亦能含笑而眠。”
李渊叩首一拜,声音沧桑、沙哑。
“朕还年轻,你老了。”
“至于先帝含笑九泉,朕想只怕未必,要是先帝知道他的托孤重臣,第一个领兵叛乱,又第一个被朕所擒。”
“怕是要懊悔,没有识人之明。”
刘越重新坐在龙椅上,面上看不出有任何表情。
这位,便是昔日历史上的唐高祖。
虽年老,却雍容、气度犹在。
能生出天策上将,天可汗李世民,凭这一点便很是不凡。
“罪臣,有愧先帝,有愧于大汉。”
李渊面色微白,怅然一叹。
“陛下圣明,罪臣自知罪孽深重,死后也无颜面见先帝。”
“只是罪臣醒悟的晚了,但请陛下看在江山社稷的份上,能留下他们的性命,以为陛下驱策。”
“...”
“主公!”
“我等愿意跟随主公,一同赴死,绝不苟且偷生。”
“求主公,莫要再复此言。”
房玄龄、杜如晦、刘仁轨等人俱是落泪悲戚。
哪里能不明白,主公的心意。
这是让他们投靠朝廷,为了给他们一条活路,没必要跟着他这把老骨头一去寻死,以至连累三族。
“住口!”
李渊低喝一声,拂袖拭去老泪。
“陛下,罪臣曾在锡县外的战场上,闻听岳将军高见,却是不该自相残杀,以至让境外蛮夷趁机作乱,害了天下百姓。”
“今斗胆以罪臣之身,举荐房玄龄、杜如晦、长孙无忌,刘仁轨,薛万均等人,他们俱是少有的能臣干吏,天下良才。”
“以陛下之圣明,若留其性命,戴罪立功,必能发现他们的能力非凡。”
“...”
“朕常闻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也罢。”
“他们虽犯有不赦之罪,但朕用人,一向敢用人之不敢用,且破格赦免死罪,暂且留用。”
刘越眯着眼,看了一眼长孙无忌等人。
这些家伙,他可从来没想全都杀了。
如今,大汉朝廷最是缺乏名臣。
有李渊开口求情,示意他们投靠朝廷,那可真是省却他不少麻烦。
“谢陛下。”
“陛下,真乃圣明之君,罪臣若早日发现,焉能有今日之祸,平白害了近十万将士的生命。”
“罪臣悔之晚矣。”
李渊摇头垂泪,叩首再谢。
他是没想到天子真的答应了,听其那句用人之言,更是佩服无比。
换做是他,未必敢用。
“陛下,罪臣膝下四子,尽皆逃走,不敢奢求陛下饶恕其罪,他日若遭陛下所擒,任凭处置。”
“唯有二子李世民,恐会报仇,罪臣愿亲笔留下一封家书,告诫此子,不得危害大汉,再兴刀兵。”
“若是陛下发现其下落,可遣人送之,这也是罪臣能为我大汉,所做的最后一件事,以赎罪臣所犯万恶。”
李渊叩首不起,声音哽咽。
“朕准了。”
刘越摆手,示意让刘瑾送去笔墨纸砚。
不愧是唐高祖。
心计、城府颇深。
真当他不明白,李渊的意思。
或许真是幡然醒悟,想要为大汉做一点好事,但是更多的意思。
还不是想以此立功,兴许能保住李氏族人,数千条的性命。
至于让李世民不再祸害大汉,留下家书,多半是想告诫他儿子。
有朝一日,真要决一死战。
大汉朝廷,不一定是他所能撼动。
因此,没有必要。
万一李氏九族不保,有李世民远遁境外,凭他的本事。
未必不能活的风生水起,重振李氏一族。
李渊眼中,喜色一闪。
接过笔墨纸砚,当场奋笔疾书。
直至写完,交由刘瑾呈于天子,这才长舒口气。
目光,不经意扫过李景隆,又落在岳飞身上。
岳飞一直在默默听着,察觉李渊目光,心中并未有何异常。
反倒是对李渊最后的举动,生出几分敬意。
唯独李景隆,眉头紧皱。
一丝不安,悄然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