骡车队中走出一人,很快来到莫小丰面前,双手抱拳行了一礼,却没说话。
借助四周火把的光亮,莫小丰注目打量来人:身高约在七尺开外,上身罩着件麻布坎肩,露出粗壮结实的臂膀,下身挽裆皮裤,脚蹬草鞋,看年纪也就在十六七岁的样子,长方形脸盘,浓眉大眼,高鼻阔口,称得上是相貌堂堂。
\"嗐,这孩子,见了贵人怎么不请安问好呀?\"何曾在旁嗔责道。
“常巩拜见。。。”
“这位是莫御史!贵人面前要自称小民,懂吗?\"何曾再次呵斥道。
莫小丰扫一眼何曾,转身冲小德子拱了拱手,对常巩说道:“不必太过拘礼,见过太原公了吗?”
常巩木讷地点点头,表示已经见过了。
\"那好,咱们边走边说吧。”莫小丰也不上马,使眼色示意不商牵马跟着自己,有意将何曾隔开,以使他有单独向常巩问话的机会。
祖法古领会到他的用意,配合地将何曾唤了过去,主动攀谈起来。
“你姓常,是何曾的养子?\"莫小丰与常巩并肩走着,问道。
“是。\"
“听说你身手不错,武技是跟养父学的?\"
“不是。”
“哦?那是跟谁学的?\"
“我。。。没有师父。”
莫小丰诧异地转头盯着常巩,看他不像是在说谎,笑了笑,赞道:\"这么说,你天生就有一身好功夫喽!\"
常巩依旧点点头,并不答话。
如此木讷的一位少年,竟会在危急关头挺身而出,救了小德子?
莫小丰心里嘀咕着,又问:“你们是今天到伏羲山里伐木的?要运去洛阳卖吗?\"
“两天前就到了。\"常巩惜字如金地答道。
“嗯,伏羲山距洛阳总有一二百里吧,你们为何要跑这么远来伐木?\"
常巩回头望望,有些口吃地答道:“附近没有大树。。。大大说,伏羲山那边还有。。。\"
莫小丰回想穿越前到洛阳游玩时的情景,一时不太明白常巩的意思,略一思忖,继续问道:“你们住在哪里?平日操何营生?\"
常巩不安地又回头张望了张望,十分简略地答道:“洛阳城外薪传堡,卖炭的。\"
他随即鼓了鼓勇气,向莫小丰请求道:“莫御史,我的车。。。”
莫小丰觉察出了他的不安,理解地笑笑,试探道:“凭你这副好身手,完全可以过上更好的日子嘛。怎么样,愿不愿跟着太原公,来做他的护卫呀?”
“别。。。大大他。。。”常巩神色大变,连连摆手推辞道。
“好了,你先去吧。你大大那里不必担心,我不会向他提起的。”
亲自向常巩询问过一些情况之后,在接下来的一段行程里,莫小丰有意和祖法古并辔而行,想听听他对伏羲山遇刺事件的看法。
据祖法古说,在将3名咬舌自尽的刺客就地掩埋前,他曾命人搜检过三人的尸身,并未搜出任何能表明三人身份的物件。其后由于何曾和他手下的十几个伙计在场的缘故,令他改变了主意,没有派人向事发当地的官府通报情况,而是委托了陈山提率一队轻骑先行查探莫小丰这一路的情形。
莫小丰听到这里,不由得问道:\"你是出于什么样的考虑,做出这一决定呢?”
祖法古用眼角的余光扫视了一圈左右,悄声说道:“您不觉得何曾这伙人出现得太巧了吗?\"
“你怀疑何曾?”
“目前还只是一点儿疑虑,并无真凭实据。\"
“什么疑虑?\"
“西朝大行台卫玄策擅用谍候,而河洛一带又是其密排谍候的主要方向。对此,丞相曾多次严令南道诸州县衙署肃查西朝谍候。据我所知,仅近二三年里,南道诸州县肃查出的西朝谍候每年就有百余人之多。在此形势下,潜伏于河洛的西朝谍候能够一次聚集五六十人公然拦路劫杀太原公,实属十分罕见之事,从中也可看出其势在必得之志。可惜呀,我不谙武术,看不出对方的武技路数,否则就能判断出对方是否出动了头面人物来行刺了。”
莫小丰思忖着他的言外之意,问道:“你的意思是说,西朝既然一次出动了这么多的人手行刺,按常理来说,应当不至于被常巩一人击溃,轻易败走吗?\"
“是的,这是其中一点。\"祖法古微微颔首道,“还有另一种可能,刺客在接近行刺目标时,突然发现行刺目标是个假的,于是有意撤退了。\"
莫小丰陡然一惊,随即摇摇头,质疑道:\"这,不大可能吧?难道刺客之中有人认得我吗?”
“是小德子当时的反应和表现出了点儿问题。或许使刺客看出了破绽。\"祖法古笃定地说道。
“他当时是什么反应?\"
“当两名刺客挥剑斩断马腿时,我就在小德子马后不远处,看得十分清楚,小德子当时惊叫了一声,跌落马下,虽然怀中仍紧紧抱着节杖,却浑身颤抖,瘫卧于地,后来还是两个护卫架他起来的。西朝谍候应当了解,太原公精于骑射,断不至如此不堪的。\"
这记马屁拍得莫小丰十分受用,他不禁点了点头,认为祖法古说得有理。
他顺着祖法古的思路深入想下去:既然发觉要刺杀的目标是个冒牌货,对方及时撤退,不仅可以保存实力,更可为何曾,常巩等人创造机会,以危急关头出手施救作愰子,来达到接近自己,伺机再次行刺的目的。
可是,这会是真的吗?即便真是这样的话,祖法古为何不去联系当地官府,增派人手护送去洛阳呢?
\"我向何曾询问了不少他的情况,目前尚难以断定他是刺客的同伙。为避免引起您与侯司空之间的误会,所以才没有报官。\"祖法古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悠悠解释道。
“我和侯鉴之间能有什么误会!难道还会疑心刺客是侯鉴派来的不成?”莫小丰并不认为祖法古的这一解释很充分,心中不服地嘀咕道。
“您方才说,在路上也遇到了麻烦?”祖法古转头望了一眼何曾,向他问道。
莫小丰简要将日间在鹿台发生的事叙说了一遍,因想到祖法古也出身于北境世家,遂顺口问道:“你和渤海封家的人相熟吗?\"
“祖氏与封氏皆属渤海郡望,两家相交已过三代。怎么,您遇到了封家的人吗?”
莫小丰惊喜地望着祖法古,问道:“封元启的女儿封羽衣,你见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