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知道她是个女人?”莫小丰惊讶地问道。
"因为我看到了她的手。”
见莫小丰一脸疑惑,陆冲接着说道,“那分明就是一只女人的手,手指纤长,,且小指蓄着长长的指甲。"
仅凭一只长得像女人的手和蓄着的一段指甲,就断定黑衣蒙面人是女人,未免太武断了吧。莫小丰暗自思忖着,摇了摇头。
"太原公,请问昨天可有人看到,潜入你衙署的是个男人,还是女人?”陆冲忽然向他发问道。
莫小丰心下一惊,本能地摇头答道:“没有看到。”
随即反问:“怎么,你怀疑昨日潜入我府中的就是刺伤你的蒙面人?这恐怕有点异想天开了吧。”
陆冲一本正经地说道:“如果昨天有破甲的弟子在场,此人仍能来去自如,那么仅就武技来说,此人当与蒙面女子相仿,系邺都城内十分罕见之高手。”
莫小丰听他这言外之意,颇有自矜武功之嫌,不禁撇了撇嘴。
贺崇看在眼里,微微一笑,对他说道:"陆冲此言,并不为过,我也前几日向他问起,方知他原是江左灯草门下的大弟子。”
莫小丰很是惊奇,忍不住又上下打量了陆冲两眼,看他身高尚不满五尺,黑面凸目,一头的黄发,相貌极为丑陋,心下称奇道:就凭这副尊荣,居然是名列"桃李品”三大品上宗之一的江左灯草的顶门大弟子,真可谓人不可貌相啊!
陆冲被莫小丰盯得心里得意,呲牙一笑,抱拳说道:“大将军于陆冲有活命之恩,陆冲当效死以报大恩。"
贺崇平素即便在如司马道宗这样的勋贵重臣面前也是派头十足,可是对待尚是布衣之身的陆冲却十分客气,当下摆手纠正道:“诶,贤弟是我的座中佳宾,谈何效死报恩哪。"
又转向莫小丰,正色说道:“观汝近日言行,似较赴洛阳劳军前有所历练。今日唤你前来,为的是要将一件重要的差使交给你去做,不知你意下如何呀?”
莫小丰已隐约猜到了是件什么样的差使,当即拱手说道:“敬请大将军吩咐。"
贺崇睨了陆冲一眼,缓缓说道:“种种迹象表明,邺都现有西朝安插的谍候。并且,其已为朝中某些逆臣辟有与西朝联络的管道,倘不尽快予以剿灭,封堵,难保不再出现第二起西朝诏书事件,势必关碍朝廷的西征大计。因此,拟以一月为限,务必将潜藏于京几的西朝谍候淸剿殆尽,以绝后患。"
显然,贺崇已认定杀胡商灭口并掠去仿冒诏书的黑衣蒙面女子就是西朝谍候了。可莫小丰回想起昨日杨遵所说,雪隼早年也出身于华山宗门下,却有着和贺崇不同的想法。
正当他稍一分神之际,听贺崇又说道:“晋阳乐,京几地方的军政庶务暂且仍由杨遵主持,你腾出手来,专一主办秘查西朝谍候这件事,不妨就以传送诏书的胡商被杀一案为突破口,循线揪出幕后主使之人。"
莫小丰抱拳领命。
贺崇转向陆冲,客气地说道:"鉴于西朝主持侦伺事务的是华山剑宗的二更公子,且前番杀胡商灭口,刺伤贤弟的疑是华山剑宗门下,贤弟可协助晋阳乐一同办案。为避免给令师带来麻烦,不妨以大将军府亲卫值长的名义行事,如何啊?”
陆冲躬身称“遵命"。
贺崇伸了个懒腰,问莫小丰道:"用过早食没有啊?咱们边吃边谈吧。”
说着,冲堂外吩咐道:“进三份饴饧来。"
莫小丰经贺崇这一问,腹内顿时叽哩咕噜响了起来,在贺崇摆手示意下,与陆冲依次落了座,方抬头望去,只见人高马大的顾阿改捧着一个木制托盘走进堂来,先为贺崇上了一碗饴饧,满脸憨笑着朝莫小丰走来。
"阿改,你怎么改行做了厨子?"莫小丰好生奇怪,也笑着问道。
“嘿嘿,大将军喜食小的熬制的饴饧,您尝尝。”顾阿改边为他奉上一碗热气腾腾的饴饧,边回答道。
“他说的不错。"贺崇用一柄银制小勺缓缓搅着碗里的饴饧,说道,“谁能想到顾阿改这么个粗人,竞熬得一手好饴饧!他目下虽还是个护卫,大半时间都在膳房当差。你们快尝尝这饴饧的滋味如何?"
莫小丰低头看碗里的饴饧,却是像糖稀般金黄色的糊糊,尝试着舀了一勺放进嘴里,入口即化,倒并不粘牙,只是觉得有点过于甜了。
他并不喜甜食,勉强吃了几口,放下勺子想向顾阿改打听打听步摇的近况,却听陆冲赞道:"如此美味的饴饧,要是在我的家乡,恐怕十个制钱也买不到啊!”
“陆值长的家乡在何处?"莫小丰顺势问道。
"师父收留我是在吴郡,所以我便认吴郡为原籍了。”陆冲大咧咧地说道。
“令师他。。。"
“陆冲,说说你查到的线索吧。”
莫小丰还想向陆冲打探江左灯草的情况,被贺崇拦住,吩咐道。
顾阿改识趣地退出了咀华堂。
陆冲目送顾阿改走远,才说道:"奉大将军之命,已派人盯住了济州慈孝院,并逐一核查胡商留宿期间,从邺都前往济州的人员。"
"为什么要核查这些人?莫非陆值长以为有人自邺都向胡商下达了指令?"莫小丰打断陆冲,问道。
"根据目前掌握的线索,此种可能性最大。并且,现已初步锁定了目标。"
“哦?愿闻其详。”莫小丰饶有兴致地问道。
陆冲望了一眼贺崇,见他没有制止,方继续说道:"据查,在胡商逗留济州慈孝院期间,因各种事由,共有二十三人从邺都到过济州,其中十八人并未和济州慈孝院发生直接或间接的接触,可以首先排除。剩余的五人当中,有一伙共三人是因赶回济州奔丧,延请慈孝院的沙弥做法事,直至胡商离开后十几天才返回邺都,目前虽也派人在监视,此三人向胡商通传消息的可能性并不大。”
"如此说来,剩下的两人嫌疑最大喽。”莫小丰伸出两根手指,问道。
陆冲却摇了摇头,说道:“这两人之中只有一人有向胡商通传消息的嫌疑。"
"为什么?"
贺崇接过话茬,向莫小丰解释道:“定国寺的僧贤禅师是因百姓围寺,被迫出京云游,经法上大统安排,前往济州慈孝院挂单暂住的,断无勾通敌国之理。”
莫小丰曾听杨遵说起过邺都百姓因咸阳王暴薨当夜无常现身而围堵定国寺找僧贤禅师讨要说法的事,也觉得不会是僧贤禅师向胡商通传的消息,于是点头表示赞同贺崇的判断,转向陆冲问道:“目前锁定的目标是什么人呢?”
“此人太原公认的,就是戚里'笑春风'的掌柜柳十三娘!”陆冲直盯着莫小丰,说道。
“啊~"莫小丰惊得险些将手中的调羹丢掉,忙问,"柳十三娘也去过济州慈孝院?"
"那倒不是。太原公请安坐,听在下说明原委。经核查发现,就在我跟踪胡商入住济州慈孝院的当天,‘笑春风'的二掌柜曾朴以采买为由也抵达了济州。并且,向其供售干鲜海货的商户胡大同时也向济州慈孝院供应果蔬,尽管胡大还未招供曾代曾朴传递过讯息,但无疑他最有此嫌疑。"
说到这儿,陆冲看着莫小丰,忽然呵呵笑了起来:“敢问太原公,自洛阳返京,为何要安排人寄宿到'笑春风'啊?难道也觉着柳十三娘可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