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小丰笑了:“你若不信,咱们不妨试试。”
朱小丁在旁也假装好意地劝本愿道:“太原公非是旁人,法上大统也需卖他的面子,如果惹恼了他,甭说僧籍,就连性命只怕也难保喽。”
本愿横眉怒怼道:"贫僧早已以身许佛,岂会畏惧一死?"
“是是是,你不怕死,可是难道也不担心被清除出佛门,受到世人耻笑吗?”朱小丁笑着点头反问道。
本愿脸色涨得通红,答不上话来。
莫小丰忖度火候已到,话锋一转,说道:“舍不得脱下这身僧袍是不是?那好,趁现在还来得及,你不妨拿些东西来和我作个交换。”
见本愿并没有立马拒绝,他又强调道:“倘若你说出的事情有足够的份量,那么将会保全的不单单是你视若性命的僧籍,还有作为一名高僧应有的体面。”
本愿将信将疑地看着他,不情愿地问道:“你想要我说些什么?”
"很简单,告诉我雪隼现在哪里?”
“我不知道。”本愿很干脆地答道。
"你不知道?那你昨日来寻智行是为的什么?"
"我那是。。。”本愿话刚说出口,陡地意识到莫小丰这是在诱供,随即闭口不说了。
莫小丰与朱小丁对视一眼,换了副口吻对本愿说道:“你既说不知雪隼藏身在何处,我暂且信你一回。咱们不如这样,你先说说可以告诉我们哪些事情,我们也好评估一下,你所说的这些讯息能否用来交换你的僧籍和目前在佛门中拥有的体面。”
本愿摇摇头,诘问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那你来说说,我要怎样做,你才能相信?”莫小丰反问。
本愿低头想了想,说道:"你如果能出面向大统举荐我出任外州的沙门统,我便信了你所说的话。"
莫小丰心想:你这开价还真不低哪!我若真的举荐你升任了外州的沙门统,将来你若被人揭出过往的不法之事来,岂非我也要受到牵连?
他有意回绝本愿的过份要求,可转念一想,便开口问道:"你提出如此苛刻的条件,我想先了解一下,你能告诉我哪些事情?”
本愿冷笑道:"保证是你想要知道的事情,譬如,西朝安插在邺都的谍候头目是谁?”
莫小丰的眼睛瞪大了:"当真?"
"还不止于此,总之,我不会令你失望的。”本愿笃定地说道,“不过,要等到我亲眼看到大统颁下的委任状,我才能告诉你一切。”
“呵呵,你这算盘打得挺精明呀!只是,我凭什么要去求法上大统为你颁发委任状呢?”莫小丰摊开双手,苦笑着问道。
本愿两眼盯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会先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一些事情的。”
"那好,你请说吧。”
“在我开口之前,你须去向智远等人说明,抓我实则是一场误会,以此表达你的诚意。"本愿用近乎命令的语气进一步提出要求道。
“朱墟长,唤智远等人前来。”莫小丰大声吩咐道。
片刻后,当着智远等五六位小僧的面儿,莫小丰亲自为本愿解开了绑绳,并向众人说明先前抓捕本愿是一场误会,现已查明,本愿大师与智行所犯事由无关。
本愿也煞有介事地叮嘱了诸僧几句要恪守戒律,专心耕种之类的话,尔后轻描淡写地打发他们离开了。
待智远等人一离开,莫小丰温和的目光立马变得严厉了起来,盯着本愿说道:“怎么样,现在可以说了吧!”
本愿瞄一眼站在莫小丰身后的朱小丁,点点头,开口说道:“蒙太原公诚意相待,贫僧铭感于心,不便再保持缄默,今日索性将贫僧与雪隼这二十年来的来往情形都说与您听吧。”
莫小丰眼睛里放出光来,忙道:"大师请讲。"
本愿的目光透过窗栅,望向远处,幽幽说道:“贫僧原系代北人氏,自幼与双亲离散,沦落至洛阳城郊,为恩师法善和尚收留,从此皈依我佛,在广化寺里做了个小沙门。记得大约二十年前的一天傍晚时分,有两位来自异国的施主突然找到了我,其中一位拿了这串佛珠问我认不认得。我当即认出这是家慈随身携带的一串青石佛珠,大惊之下连忙向对方询问父母双亲的下落。那人对我说:‘你父母被掳至漠北后不久,就染上了瘟疫,父亲不治身亡,母亲则幸遇贵人搭救,得以保全性命,现在汗庭做一女使。'贫僧当时既悲且喜,忙问对方能否接母亲到洛阳来和我团圆,那人却以家慈已习惯了在漠北的生活,不愿返回中原为由拒绝了贫僧。见贫僧一副失望的样子,那人又道:'你母亲托我带话给你,如果你肯帮汗庭做些事情,将来她可以设法央人把你带至漠北,与她母子团聚。'贫僧听到这话,立时警觉起来,便探问对方的身份,以及要我做些什么事情。那人指着同伴向贫僧介绍说:'这位是柔然的默啜太子,两年前就是太子救了你母亲。太子也不需要你去做什么冒险的事,只要你不定时地提供一些洛阳朝中的动向给我们就可以。'我当时拜谢了默啜对家慈的救命之恩,心里存着我一个小小的沙门,能知道多少朝廷机密的念头,遂答应了他们的要求。"
听到这里,莫小丰忍不住问道:"用你母亲来要挟你做柔然谍候的那人就是雪隼吗?他长得什么模样?当时,他有没有对你说要怎样把探听得到的讯息传送出去?"
本愿苦笑着点了点头,答道:"是的,直到三年前他再和我联络时,贫僧才知道,他就是江湖上声名显赫的'两头羊'的大头领雪隼。二十年前初次见他时,他还只是个年届弱冠,眉目清秀的文弱后生,看样子应是默啜太子的随从。如今回想起来,那时雪隼找到我,很可能仅仅是为了在洛阳安插一个柔然的眼线而已,并没指望我这个小沙门真的能提供什么有价值的讯息,所以当时他既未向我交待什么传递讯息的渠道和方式,在那以后的长达十多年里,也再未找过贫僧。”
莫小丰惊讶地问道:“你是说,自从你答应为柔然提供讯息以来的十多年里,雪隼再未同你联系过?那么,他又是什么时候,为了什么事与你恢复联系的呢?”
本愿叹了口气,说道:“是啊,贫僧答应了充当柔然在洛阳的眼线之后的几年时间里,无时不在准备着接受雪隼下达的指令。可是却始终没有等到。大约三年之后吧,贫僧听人说起柔然的太子死于一场宫廷内乱,当时不知为什么,贫僧一下子轻松了许多,以为说不准雪隼也死了,三年前他要求贫僧做的那件事可以不必做了。后来随着一年一年的过去,贫僧几乎已经忘记了这件事,直到三年前的那一天傍晚,当雪隼如同鬼魂般出现在七帝寺我那间净室之中时,我才知道,这么多年来,他可从来没有忘记过我。”
“三年前你再次见到雪隼时,他的模样有什么变化吗?他为什么要来见你?”莫小丰目不转睛地盯着本愿,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