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小丰瞪了他一眼，不置可否地反问道：“杨司马今早离开定国寺时，可曾对你交待了什么？＂
    陈山提抬手擦了擦额头，答道：“杨司马命末将看管好定国寺的所有僧众，务须确保他们不再发生任何意外。。。他还说，昨晚发生的事事关重大，责任应由他一人承当，叮嘱末将严加约束麾下军士，切不可对外声张。＂
    莫小丰转身朝房外走去，边走边问道：＂在杨司马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定国寺的僧众，尤其是那些自尽未遂的律僧，有什么异样的举动吗？＂
    陈山提似乎还未回过神来，怔了一怔，方摇头道：“没发现有什么异常。”
    莫小丰回头问贾彪道：＂你是任都督的属下？”
    “回禀大都督，职下是郑仲礼郑都督的亲卫什长，奉命护从杨司马来定国寺办差的。＂贾彪忙解释道。
    三人刚踏上通往大雄宝殿的台阶，忽然看见小德子脚步匆匆地走进院来。
    莫小丰停下脚步，吩咐道：“你们先上去吧，我稍后就来。＂待陈山提，贾彪二人离开，方冲来至近前的小德子问道：“东西调来了吗？＂
    小德子点点头，伸手从怀中摸出一卷绢帛呈上，说道：＂会安大师要小的转告公子，他那里备存的这份僧籍薄册仅列有除戒律院外的在籍僧众的档案资料。公子如欲详查各位律僧的俗家姓名，出身等资料，还需向僧贤大师索要备份。＂
    莫小丰听得眉头一皱，接过小德子呈上的僧籍薄册，展开来一边看着，一边问道：“你没问问会安大师，七帝寺执事处备存的这份僧籍薄册为什么不列明戒律院诸僧的姓名，出身吗？＂
    ＂小的问了。会安大师说这是历经三世沙门统传承下来的规矩：凡被选入戒律院的律僧之僧籍档案，概由执掌戒律院的都师别立薄册，随身收藏，为的是防止律僧执律不公，以及因身份泄露招致报复。不过，会安大师还告诉小的，因僧贤大师身兼都师和定国寺住持，不排除他将定国寺和戒律院的两份僧籍薄册合二为一，集中携藏的可能。”
    此时莫小丰已将小德子带来的僧籍薄册粗粗翻阅了一遍，不仅没看到一位律僧的档案资料，而且也未看到了然的名字。
    ＂难道了然也是一位律僧？”
    他带着疑问仰面望了望大雄宝殿，自言自语道：“既然律僧的档案属于机密，那么僧贤大师外出云游时就该将戒律院的僧籍薄册随身携带，了然拿走的莫非仅仅是定国寺的僧籍薄册吗？”
    小德子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也朝上望了望，问道：＂公子要上去吗？＂
    “走，随我上去瞧瞧。＂莫小丰回过神来，迈步拾阶而上，来到大雄宝殿外。
    陈山提迎上前来，抱拳禀报道：“关押在殿内的所有僧众已在列队迎候大都督了。＂
    “我只是来探望探望他们，无需如此。”莫小丰摆摆手，边向殿内走去，边问道，“众僧的伤势如何？他们都是用什么方式自尽的呀？＂
    “回禀大都督，除了两名以头撞墙的伤势较重以外，其余采用割腕，咬舌等方式自尽的，经过救治，现均已无大碍了。＂陈山提陪同他走进大殿，手指殿内一隅躺在木板上的两人，介绍道。
    “尔等各自返回原位歇着吧。我虽尚不明了你们因何要自尽，但可以明确告知尔等，无论尔等之前做过什么样的错事，违反过哪条朝廷律令，只要肯悔过自新，朝廷都不会治尔等死罪的，更不会株连尔等的家人，亲族。＂莫小丰面向列队在殿中，每人左右都被军士夹持着的众僧朗声说道。
    队列中发出一阵咿咿呀呀的声音，却无一人挪动脚步。
    “先各自散去吧。”莫小丰冲众僧挥挥手，迈步朝两名伤势严重的律僧那边走去。
    陈山提忙命军士们将各自看管的对象带回歇息，紧走几步，追上莫小丰，低声说道：“还有件事方才忘了禀报大都督，昨夜自尽的这些律僧都是哑巴。＂
    “你是说他们听不到我对他们说了些什么吗？＂莫小丰想起十哑九聋这句话，随口问道。
    ＂不是的，末将询问过这寺内别的僧人，据说，这些律僧是进入戒律院后被人灌了哑药，才变成哑巴的。他们应该听得懂您的话。＂陈山提说道。
    莫小丰在两副门板前站住了，俯身察看着两名仍陷入昏迷的律僧的伤势，问小德子道：“会安大师有没有向你提到过，律僧都是哑巴？＂
    “没有。＂
    两名撞墙自尽的律僧头上都包裹着白布，闭目躺在木板上一动不动，仿佛死了一般。莫小丰伸出手指探了探两人的鼻息，尚能感觉到微弱的气息，遂问在一旁守护的郎中道：“这两人能救得过来吗？＂
    郎中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摇头答道：＂看情形即便能保住性命，这里多半也不大灵光了，唉！＂
    莫小丰替两名伤者整理着衣衫，吩咐陈山提道：“派人去唤告诉你律僧被灌了哑药的人来见我。＂
    又问郎中道：＂你是何时被请来救治这些伤者的？＂
    ＂小的家就在这附近，接到杨司马传唤赶来定国寺时天还黑着，估计还不到五更时分吧。＂郎中答道。
    “你赶到时，见到的情形是怎样的？＂
    郎中回忆着说道：＂当时杨司马亲自带领军士已将二十多名欲图自尽的沙门集中挪到了那边一所单独院子的庭院内，命小的逐一查看每人的伤情，并要军爷们配合小的施以救治。小的在查看罢各人的伤势后，发现只有这两位的伤势沉重，如不及时救治，恐有性命之忧，遂向杨司马作了禀报，之后便按杨司马的吩咐专心救治这两人了。＂
    “你跟着我。”莫小丰站起身，命郎中跟随他朝另外一些伤者走去，边走边问道，＂依你看来，二十多名自尽的律僧中有多少人是真心求死的？＂
    郎中显然没想到他会问出这样的话来，回头看了看躺在木板上的两人，迟疑着说道：＂看伤势，除这两人外，其他的各位似乎都无性命之忧。。。＂
    “贾什长，昨夜能够接触这些律僧的有哪些人？”莫小丰转向贾彪问道。
    贾彪答道：“遵照杨司马的命令，除在戒律院值守的军士外，其他人非经杨司马允准，一概不得进入戒律院。＂
    “那么，杨司马有没有允准过什么人进过戒律院呢？＂
    贾彪尴尬地摇摇头：＂杨司马昨晚大多在审问定国寺的僧众，职下当时并不在场。＂
    “立即去把随侍杨司马的军士唤来。”莫小丰说着，在另一个伤者跟前停下来，开始关切地询问起了他的伤情。
    当他依次来到第五个伤者跟前时，陈山提带着个小沙门走进殿来。莫小丰转头看时，认出了跟在陈山提身后的正是前两日在寺后杀人现场见过的了尘，便冲他点点头，走至一处无人的所在，开口问道：＂关于戒律院的律僧被灌了哑药一事，是你告诉陈值长的？他们是什么时候被灌了哑药的？＂
    了尘合掌答道：“大约是在两年前，家师被大统任命为都师，执掌戒律院后不久，据传是听从了然师兄的建言，为防止泄密，给新调入戒律院的诸位师兄喂服了哑药。＂
    “了然？！他是什么时候来到定国寺的？”莫小丰吃惊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