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宫门外和崔季舒拱手而别,莫小丰翻身上了青骢马,略一思忖,拨转马头,朝宫城东边的司州牧廨走去。
经过一夜的恢复,将息,段青竹的身体状况已大为好转。当莫小丰走进她养伤的后院厢房时,只见她正半躺在床榻上,和一位女子闲聊着什么。
那女子听到脚步声,一回头,看到是莫小丰走进房来,急忙起身施礼道:"民妇拜见太原公。”
莫小丰见是柳十三娘,怔了一怔,问道:“大娘子怎么会在这里?"
柳十三娘还没答话,段青竹已代她向莫小丰说道:"柳家姐姐今日一早从文锦口中得知我受伤了,饭都未顾得吃,便赶来看我。"
莫小丰听她这么说,只得冲柳十三娘拱了拱手,客气道:"有劳大娘子了,请先到别室用些膳吧。"
柳十三娘识趣地推辞道:"我既亲眼见了郡主并无大碍,这颗心也就放下了,不敢在此叨扰,这便回去抓紧料理店铺的事了。”
"大娘子如果对市令衙署换拔的店面不满意,可随时来找我,我吩咐他们另换一间合适的就是。"莫小丰朝门外虚送了几步,安抚柳十三娘道。
待柳十三娘满意地走后,段青竹首先开口问道:“'笑春风'出了什么事?为何要另换店面?"
“就在昨晚你发觉定国寺有异动前不久,有人纵火烧毁了'笑春风',为此,我已命市令衙署暂借一处店面给柳大娘子。怎么,她方才没对你说起吗?"莫小丰在床榻前坐下,端详着段青竹的脸色,说道。
"柳家姐姐一个字都没说过呀。晋阳乐,你说'笑春风'走水会不会和定国寺发生的事有关?"段青竹坐直了身子,盯着莫小丰问道。
"不排除这种可能。菩萨,你感觉怎样?"
段青竹两臂晃了晃,故作轻松地说道:"我没事儿,只是颈间挨了那厮一掌,当时便昏过去了。对了,听文绣讲,后来是钱都头赶到救了我,他现在怎样?"
"好家伙,你说得倒是轻松!好好躺着别动。"莫小丰探身替她拢了拢掉落的被子,以命令的口吻叫她躺下,这才问道,"你是说你颈间中掌昏迷在先,尔后钱辛才赶到的吗?"
段青竹摇摇头,顺从地半躺下,回忆着当时的情形说道:"当我和那厮缠斗着自大雄宝殿追赶到阶下时,好像看到一条黑影从寺门走了进来,因当时天太黑,没能认出来的是谁。随后我便中了那厮一掌,晕了过去。”
"你确定只看到了一人走进定国寺吗?"
段青竹看了他一眼,说道:"应当只看见一条黑影,不过也难说,那厮的招式太过凶狠,迫得我几乎喘不过气来,哪会有闲暇留意旁的事。"
莫小丰也回想着昨夜初入定国寺时所见到的情形,又问:"也就是说,你并不曾和来人合力共斗了然,是吗?"
"应该是没有。"段青竹笃定地说道,"可能就是因为看到走进来的那个人,使我分了神,才被那厮抓住机会得了手的。"
莫小丰听了这话,暗自惊诧道:如果事情确如段青竹所说的话,那么钱辛岂不是单凭一己之力便杀死了了然?既然如此,他又何必谎称是与段青竹二人联手战胜了对手的呢?
"晋阳乐,你还没回答我,钱都头他如今怎样了呢?"段青竹催问道。
"啊,他肋下被了然插了一剑,所幸及时得救,如今已无性命之忧。"莫小丰说着,从腰间抽出那柄短剑,问段青竹道,"你和了然缠斗时,见他使的是这柄剑吗?"
段青竹看见泛着蓝盈盈光芒的短剑,眼前登时一亮,要过短剑,爱惜地端详着,嘴里却说道:"我和那厮是徒手相搏,他根本就没用刀剑。"
"没有刀剑?"莫小丰疑惑道:这么说来,应是钱辛加入战团后,了然才被迫用的剑,想不到钱辛的武技如此之强!
段青竹依然爱不释手地摩挲着短剑,莫小丰看她这样,便说道:"这柄剑就送给你吧。可是,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段青竹喜不自禁地问道:"说吧,什么事?"
"往后再遇到昨夜那样的事,你再不许逞强,独自一人与人交手了。"
段青竹听出他话中透露着对自己的关切,心里高兴,嘴上却不依不饶地说道:"我可以答应你,但晋阳乐,你也得答应我一件事才行。"
"什么事?"
"不许你在外面有别的女人!"段青竹嘟着嘴说道。
"我何曾在外面有过女人啊?"莫小丰险些跳了起来,大声叫屈道。
“哎呀,你小点声行不行。甭以为我不知道,双柏堂西跨院住的那两个小贱人,你敢说和她们是清白的吗?"段青竹既担心两人的话传出去会成为笑柄,又忍不住问道。
莫小丰被她给气乐了,起身说道:"小枣,小德子你可以随便去问,我如果和阿怜阿惜姐妹不清不楚,就叫我。。。孤老终身。"
"呸,我瞧你就是不想娶我,心里不定惦记着哪个狐媚小娘呢!"段青竹听到莫小丰口无遮拦地竟拿孤老终身这样的话起誓,气得粉面通红,用手中的短剑指着他,恨声啐道。
莫小丰见她恼将起来,急忙笑着赔礼道:"一句玩话,你还当真了呀!好了,见到你这样,我便放心了。你且好好养养身子,改日我再来。"说着,冲段青竹作了一揖,转身离开了厢房。
段青竹还没来得及开口挽留,就见莫小丰已然扬长而去了,只得嘟囔了句"谁稀罕你再来",眼盯着掌中的短剑,"扑哧"一声,笑了。
莫小丰走出后院,来到中和堂坐定,吩咐随行的军士道:"去将谷小乙带来见我。"
片刻的工夫,军士引着谷小乙来到了中和堂。
莫小丰上下打量着他,呵呵笑道:"几日不见,你发福了呀!"
谷小乙恭恭敬敬地施了礼,笑嘻嘻地说道:"承蒙太原公关照,职下这些天的确是享福了。今日传唤旨下,不知有何吩咐?"
“程百里在邺都被杀,你今后有何打算呀?"莫小丰啜了口茶,问道。
"啊?!程从事死了?"谷小乙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吓懵了,呆站在那里不知该如何是好。
"是啊,这已经是十几天前的事了。"莫小丰叹了口气,目视谷小乙说道,"查案的事与你无关,你若愿意,明日即可返回洛阳去了。"
谷小乙"扑通"跪倒在地,带着哭音恳求道:“依司空军令,凡押解之嫌犯中途逃脱者,概由负责押解之军吏追回,如不能追回,则军吏须受军法处治。如今程从事命丧邺都,职下返回洛阳只怕要赔他一条性命啊。求太原公开恩,允准小的留在邺都协助查案吧。"
"留下你协助查案?"莫小丰摇头道,“你在邺都人生地不熟的,能做什么?"
"职下。。。小的做什么都可以呀。"
“我可以出具一份公文给司空衙署,证明程百里之死与你无干,这样总行了吧。"
谷小乙急得连连叩头道:"您有所不知,侯司空治军甚严,即便您肯替小的作证,恐怕也难以保全小的性命啊。求求您看在小的曾护卫过您几天的情分上,就留下小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