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摇惊异地看了一眼莫小丰，答道：＂是柳大娘。＂
    “＇笑春风＇的柳十三娘？你在哪里遇见的她？＂莫小丰很吃了一惊，继续问道。
    ＂是的。昨晚高阳王送我返回馆驿时半道正和柳大娘打了个照面儿。当时她问了声＇步摇，是你吗？＇我谎称＇你认错人了。＇便匆忙离开了。怎么，太原公怀疑今日之事与柳大娘有关？＂
    ＂这倒未必。＂莫小丰
    摇头否认着，又问，＂你还记得是在哪里遇上柳十三娘的吗？＂
    ＂是在您的官廨附近。我能问一句，在寺外持刀刺伤我的那人捉到了吗？＂
    ＂捉到了。可惜后来一时大意，叫他服毒自尽了。＂莫小丰并未向步摇隐瞒，如实答道。
    ＂服毒自尽了啊！可是我与那人素不相识，他为何要刺杀我呢？＂
    “此人名叫丘林，是一名正受到通缉在逃的西朝谍候。据今判断，他很可能是为了离间我朝与南朝的关系蓄意行凶的。＂
    ＂这。。。太可怕了！＂步摇骇然道，“照您这么说，指使丘林刺杀我的有可能就是柳大娘？这怎么可能？＂
    “是不是柳十三娘指使丘林行的凶，现在还不好说。但是，丘林分明已躲过了官府多日来的追捕，今日却忽然铤而走险，当街刺杀你，被捉拿后又服毒自尽，这显然应是受人指使，蓄意采取的行动。＂莫小丰平静地说道。
    ＂既然是这样，我遇刺受伤的事绝不可叫李睦和南朝使团的人知晓。＂步摇认同了他的判断，态度坚决地说道。
    ＂多谢郡主体谅！＂莫小丰起身作揖道，＂可是，您打算如何瞒过这许多人呢？＂
    步摇想了想，说道：＂李睦是知道静林师太于我有收留，养育之恩的，我可以写封信给他，就说我舍不得师太，要在寺里住上几天，料想李睦应当不会起疑的吧。＂
    ＂如此甚好。承蒙郡主以两朝和睦大局为重，贺嵩必定加紧追查真凶，以报答郡主的深情厚谊。＂莫小丰感动地再次作揖致谢道。
    ＂其实。。。＂步摇被他夸得脸色泛红，欲言又止，转身走到案前铺纸就要写信。
    莫小丰赶忙上前为她磨墨捉笔，帮着步摇给李睦写了一封短信。
    “我会去和师太说，请她派个得力的人将此信送到馆驿，当面交给李少监的。＂步摇放下笔，额头上已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笑着说道。
    莫小丰摸出一方巾帕递给她擦汗，顺势问道：＂郡主先前曾在柳十三娘的店里住过些时日，可曾觉得她有什么反常之处吗？＂
    步摇边轻轻地擦拭着额上的汗水，边回忆着说道：“柳大娘能说会道的，性子又豪爽，店里大伙都很服她。＂
    ＂顾早和韩贞都曾住在＇笑春风＇店里，你有没有发现柳十三娘与这两人之间有什么暗中联系？”莫小丰进一步提示道。
    ＂嗯，顾早每日早出晚归的，好像和柳大娘没什么单独接触。至于韩大娘，她年纪与柳大娘相仿，又整天待在店里，两个人自然要熟络得多。＂
    莫小丰见从步摇口中询问不出多少有价值的线索，只得作罢，在叮嘱了她几句要安心养伤之类的话后即离开了。
    他没走出多远，静思不知从什么地方闪了出来，殷勤地问道：＂这么快您就要走了吗？步摇伤得应该不重吧？＂
    ＂步摇可能要在寺里住上几天，请转告静林师太，务必照顾好她。＂莫小丰点点头，边走边说道。
    静思巴巴地送他出了宝林尼寺，合掌说道：＂太原公有什么需要效劳的，尽管吩咐便是。＂
    莫小丰随口应道：＂师太如有什么要办又不方便出面去办的事，但说无妨。＂
    这一句正中静思的下怀。她忽然变得忸怩了起来，红着脸迟疑地说道：＂也没什么事敢劳烦太原公您的，就是如果可以的话，能否求您关照一下曾朴。＂
    莫小丰一时没想起曾朴是谁，误以为他是个衙署的差役，点头说道：＂改日你叫他来见我吧。＂
    “多谢太原公，多谢太原公。＂静思欢喜得连连道谢。
    再次回到值房时，看到丘林的尸身已被移到了屋外，顾阿改还没回来，莫小丰便走进值房，一边等着顾阿改，一边思索着如何尽快追查出兴仁里行凶案的幕后真凶。
    根据步摇提供的线索，目前最大的嫌疑人无疑即是柳十三娘了。假如真的是柳十三娘指使丘林刺杀的步摇，那么她是直接向丘林下达的指令，还是另有渠道可以迅速与潜藏在城内某处的丘林取得联系呢？
    无论如何，既然要动用丘林来实施刺杀行动，依照目前丘林正受到通缉的处境推断，丘林赖以藏身的地点都不会离兴仁里太远。只要能查到丘林的藏身之所，多半也就能顺藤摸瓜，获得更多指向幕后真凶的关键线索了吧。
    想到这儿，莫小丰不禁为他及时传命在兴仁里搜查丘林藏身处这一决定感到自得起来。
    然而，嘴角才微微上扬，顾阿改就带来了一个令他失望的消息：＂经过对兴仁里及相邻里坊的仔细搜查，并没有查到丘林的藏身之所。＂
    ＂你确定，附近的所有宅院都搜查过了吗？＂莫小丰心有不甘地追问道。
    顾阿改面露难色，支支吾吾地说道：＂兴仁里的高阳王府，还有相邻里坊的官邸大宅都只是询问了有无外人借住，并没有入内检看。。。＂
    ＂你！＂莫小丰本欲责令顾阿改立即带人去逐一搜查那些遗漏了的官邸大宅，话到嘴边，又改了主意，沉声问道：＂未经搜查过的有哪几所宅院啊，说来听听？＂
    “有高阳王府，乐安公主府。。。一共六所官邸大宅。＂顾阿改扳着指头答道。
    乐安公主的夫君即是新任禁军统领司马消难。除源斌的高阳王府和乐安公主府之外，其它四所大宅的主人也都是朝中官高爵显的重要人物。倘若贸然搜查这些官邸大宅，且不说会否遭到阻挠，只怕不出半日，兴仁里发生凶案的消息便会传的邺都尽人皆知吧。
    想到这一层可能，莫小丰只得改变了主意，转而吩咐顾阿改道：＂你去转告几位里正坊长，务须在不走漏消息的前提下，尽快设法查清这六所大宅内的详细情形，特别是近十天以来的人员变动状况。＂
    顾阿改领命刚走，派往定国寺的军士就来禀称：“据留守定国寺的兄弟们说，钱县尉这几天伤势有些反复，连房门都没出过。”
    “请郎中去看过了吗？如今可曾好些？＂
    ＂三天前已经请郎中瞧过了，钱县尉服了几副汤药，昨晚才退热。＂
    莫小丰挥手示意军士退下，心下不免生出一丝沮丧：看来想要迅速获得突破性进展是不大可能了。
    于是，他不得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试图从别的方向寻找到查案的切入点。
    蓦地，他忽然想到柔然使节土诃此刻多半还在柳十三娘的店里，假如柳十三娘就是指使丘林行凶的幕后主使的话，那岂不是要生出更大的事端？
    他顾不得擦拭一下额头上惊出的冷汗，遽然起身冲出值房，翻身骑上青骢马，拍马朝北城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