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同时又一声破风之声再次传袭来。
莫沧海脚下一滑,顺势在地上滚了个圈,反手挥起手中的拐杖,斜斜砸下。
“钉,钉!”
只听两声轻响,只见两片枯黄的树叶,一片已被拐杖击落在地。
另一片则是连带着黑色匣子一起,斜斜定钉在酒肆后堂一根木柱之上。
莫沧海一瞧那枚钉着黑匣子上的树叶,神情顿时大变,皱眉沉吟了片刻,朝着虚空拱手道:“以气御物,飞花伤人,好手段!今日得遇高人,还请现身一见。”
他话音还未落下,只见一个红袍少年,一边摇着玉扇,一边从远处的山坳上走了下来。
莫沧海心头又是一惊,如此远的距离,仅凭一枚树叶便可将坚硬无比的铁匣子钉在木柱上,这份手段,至少我莫某人做不到。
难道会是那个乳臭未干的少年所为?
那少年一边摇着玉扇,一边笑吟唱道:“世人都说神仙好,惟有金银忘不了。机关算尽敛无多,寿数一到眼闭了。”
“世人都说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起早贪黑度书海,放榜之日口呆了。”
“世人都说神仙好,惟有权利忘不了,古来王侯今何在?枯骨一堆土埋了。”
诗歌诵毕,少年已进了酒肆。
莫沧海瞧了那少年一阵,问道:“之前那两片树叶是你所为?”
红衣少年哈哈一笑,道:“正是。如何?还看得过眼吧。”
莫沧海道:“飞叶杀人,好手段!不知尊驾何许人也?”
红衣少年邪魅的笑了笑,道:“我是什么人?哦,对了,我叫廖风承,凉州天肃府治下,山海郡人氏,廖风承。”
莫沧海神色又是一惊,呼道:“你...你是便是山海郡第一高手,江湖人称“怒海神针”的廖风承?”
山海郡与九元郡毗邻,山海第一高手“怒海神针”廖风承,莫沧海虽未曾谋面,但对其人却早有耳闻,只不过却让他没想到的是堂堂的山海第一高手,竟然只是一个弱冠少年。
廖风承嘿嘿一笑,道:“正是廖某。”神色一冷,厉声道:“莫老鬼,既知我名,那还不快滚。”
莫沧海眸光闪烁片刻,冷哼一声,道:“恐怕不容易。我‘塞北人屠’莫沧海在天肃府境内,也纵横了近千年的成名人物,岂有一听他人名号便望风而逃的道理。此事若是传了出去,只怕也不用在江湖上混了。”
廖风承微微一笑,道:“丢了名声不打紧,但若是丢了性命,那可得不偿失了。看来,你对我的身份还是有所怀疑。也好,本少爷这便让你死了这份心。不过,我那怒海神针一旦出手,必有人死,你莫要后悔。”
正说之间只见他神色陡然一凝,手臂微微一扬,在胸前画了一个圆圈。
顿时只见无数条的细小银针从他手掌中突然飘起,在身前排列成一个圆环,化成一团一米宽的劲气光球,径直向莫沧海席卷而来。
莫沧海只见身前劲风凛冽,针影如山,犹如面临着一道狂风怒浪,浑身皮肤犹如刀割剑划,呼吸愈发沉重,似乎下一刻便会被这股无形的气势压迫致死。
廖风承突然轻喝一声:“漫天细浪!”
只见光球如得到召唤一般,化作一股漫天细雨,从上而下,带着凌厉无匹的杀气,朝着莫沧海贯穿而来。
莫沧海神色大惊,低喝一声:“擎天一杖!”双手迅速扬起手中铁拐,化作一条黑龙,直冲而上。
“叮叮叮!”
一阵轻响过后,只见黑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土崩瓦解,一泻而下的剑雨只是停顿了片刻,再次压了下来。
莫沧海大喝一声:“千手杖影!”
说着手中铁拐瞬间化作无数道黑影,直逼漫天箭雨飞来。
又是一阵“叮叮”声激烈而起,黑影闪烁了片刻,消散无踪。
箭雨虽然被消耗了大半,但余下的劲气却朝着莫沧海径自袭来。
莫沧海吐了一口血过后,忽然一跃而起,朝着漫天箭雨拍出一掌,借着反弹之力,向后退出十几步,双足在门槛上猛得一点,化作一道黑影,径直向西北方向迅速逃去。
只听背后传来廖风承哈哈笑声,道:“莫沧海,你给小爷听好了,今日便饶你一命。日后,你若是再敢草菅人命,为非作歹,天涯海角,我‘怒海神针’必会亲手取下你的项上人头,并把你祖宗十八代全都杀光。”
莫沧海如同丧家之犬,一路狂奔,转眼间已消失在一座雪坳之中。
廖风承神色忽然一凝,喉咙一热,只见一股血水陡然从他虎口中冒了出来,呼道:“‘塞北人屠’不愧是天肃府境内盘踞数千年的一方枭雄,实力果然不同凡响。”
他来不及查看伤势,一个纵步跃飘到吴大用身前,在其胸口间,一处沾满血迹的布袋里摸出了一个黑色小瓶子,扒开瓶塞闻了闻,一股恶臭登时迎面扑来。
笑了笑,道:“没想到这紫檀香的解药竟会如此恶臭。”一边说着,一边倒出三粒黑色药丸捻在手心。
脚下一滑,已来到“凌云三侠”身前,掰开三人虎口,给每人服下一粒。
一场恶斗过后,暮色逐渐沉了下来。
不过片刻,整个天地都进入无尽的黑夜之中。
夜虽无月,千里白雪,却照得四周通明如昼。
廖风承借着雪色,挖了一座深坑,将三派九帮众人的尸身悉数埋葬地下。又将客栈的血迹大致清理一遍,最后点燃已经熄灭的火炉。
一切妥当过后,他这才仔打量起“凌云三侠”的情况。
三人虽然服下解药,但却一直都是昏迷不醒。
廖风承有些担心,怕那解药出了问题,但好在三人脉搏逐渐恢复平稳,心跳也归于正常,这才稍微放下心来。
瞧着那被血液染红的无尽白雪以及呼啸怒吼的风声,廖风承陷入深思,不禁摇头道:“这世间有多少人为了‘名利财富’几字,不惜舍生忘死,机关算尽,可到头来终究不过黄土一堆。可叹可怜。”想到神伤处,不禁又长长叹了口气。
“少侠宅心仁厚,眼界高远,理应振奋精神,为这飘摇乱世做点事情,何故在这里自叹自怜?”
廖风承循声望去,见凌若风已然醒来,正笑眯眯的瞧着他。
他当下一喜,上前行了一礼,道:“前辈醒了,晚辈廖风承有礼了。”
凌若风摆了摆手,示意廖风承坐下,笑道:“少侠客气了,你可是我三兄弟的救命恩人,不可见外。”
廖风承摸了摸头,讪讪一笑,道:“似晚辈这等修为浅薄的人,如何做得了前辈的恩人。三位前辈修为盖世,手段通天,若不是中了那群小人的算计,晚辈又哪来有机会在前几位面前班门弄斧。”
凌若水道:“话虽如此,但结果却是你已经成了我三兄弟的救命恩人啦。少侠你侠骨丹心,天赋不俗。只不过…这修为嘛,还需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不过你还年轻,若是多加磨练,日后必成大气。”
凌若风笑道:“二弟,你此言差矣。廖少侠年纪轻轻,便已拥有如此不俗的修为,比起当年的我们,那可是高出太多了。如此天赋,在少年一辈当中,除了七公子之外,恐怕无人能出其右。”
凌若水笑道:“不错,是二弟眼拙了。”
凌若风瞧了廖风承一眼,问道:“少侠,你可是四海八荒城的人?”
廖风承一愣,笑道:“此地距离四海八荒至少十万里,前辈为何有此一问?”
凌若风道:“其一,四海八荒城的历代城主都姓廖。其二,当代城主廖长风的成名绝技名叫‘千手神针’,与廖少侠的怒海神针如出一辙。其三,廖风承,似乎正是传承廖长风的意思。”
廖风承沉默了片刻,道:“实不相瞒,据我娘所说,我正是廖长风之子。只不过,我从未见过我那位城主父亲,也并未去过四海八荒城。”
凌若水道:“这...又是为何?”
廖风承怔了片刻,道:“不过是一些陈年旧事,不提也罢。”
显然,他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缠。
凌若山也在此时醒了过来,嘿嘿一笑,朝着廖风承抱了一拳,道:“少侠,敢问此处可有食物,老夫有些饿了。”
廖风承尴尬的笑了笑,道:“一时高兴竟忘了这事儿,实在抱歉得很呐。”
一边说着一边奔进后堂,片刻后便端出三大盘牛肉和三壶老酒,道:“三位前辈身上的毒素虽然都已清除,但毒素伤及了心脉,再过个三五日尚能康复。所以这酒么,还请小饮才是。”
凌若山瞧着满桌的美食,早已急不可耐,喉咙滑动了一阵,道:“这...这...”
他迟疑的瞧着凌若风,生怕这酒菜中有毒。
廖风承笑道:“凌三侠,酒菜无毒,你大可放心吃喝。”
凌若风哈哈一笑,道:“二弟,放心吃吧。廖少侠...若是想加害我们,早就动手了,何必要等到现在。”说着捡起一块兽肉塞进口中,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见凌若山仍旧心有余悸,廖风承微微一笑,道:“前辈还请放心吃喝,这酒肉原本无毒,有毒的是放置在店门口的那一支紫色盆栽。”
“那盆栽便是大名鼎鼎的紫檀树,这紫檀树开花之时,便会散发出的一股奇香,可令人逐渐丧失真气,从而任人宰割。”
“这奇香与酒香颇为相似,因而不为三位前辈所察觉。若非如此,以前辈这种老江湖,又岂会在阴沟里小翻了船。”
凌若山哈哈一笑,道:“不错,不错!若不是老夫掉以轻心,中了那伙人的诡计,凭他区区塞北人屠莫沧海,又岂敢在我凌若山面前放肆。”
说着扒开酒塞,咕噜咕噜一阵,将壶中美酒一饮而尽。
凌若虚吃了一块牛肉过后,问道:“廖少侠,不过老夫心中仍旧还有一个疑团,还请解解答。少侠和那莫沧海也都进了这客栈,为什么你们二人却安然无恙?”
廖风承笑道:“不敢欺瞒凌二侠,事实上那三派九帮的人不过只是莫沧海的马前卒而已。就在几日前,几人于一家客栈中谋密这件事的时候恰巧被晚辈无意中偷听到,所以事先做了些准备。不过,据晚辈听来的消息得知,对方似乎还有大人物未到。”
“啊?”
听到此话,凌若风三人几乎同时惊呼了一声。
凌若水道:“还…还有大人物未到?不知对方都是些甚么人?”
廖风承道:“他们谈话时用了代称,因此并未提及到大人物的具体姓名。不过在晚辈看来,只要三位前辈把伤养好,即便是在大的人物到此,也是无济于事。”
就在几人说话间,忽听西北山峰之上忽然传来一阵苍劲凄厉的笑声。
那笑声如九天神雷,从虚空之巅浩浩荡荡而下,直震得群峰摇晃不止。
笑声过后,只听无尽的雪原之后,一人说道:“哈哈哈!臭小子,你如此大的口气,也不怕闪了舌头。以老夫看,这三个老鬼的伤,这辈子恐怕是好不了了。”
凌若虚眉头一皱,小声道:“大哥,是高手?”
凌若风默默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