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辛家人告别，裴卓和辛渺一行人就此离开。
    过了一开始坐汽车的新鲜劲，何云英透过后视镜时不时看一眼后面的两个年轻人。
    因为有长辈在，裴卓和辛渺没有说话，只是各自欣赏窗外的风景。
    坐了一会车，辛渺就困了。
    看闺女的头一点一点，何云英正准备开口让她先别睡，小心着凉时，旁边的裴卓把外套脱下来，盖到辛渺身上。
    “小裴，别用你的，小心受凉，我们带的有衣裳。”
    说着，何云英就要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去行李里找外套。
    “没关系，伯母，车里温度高。”
    裴卓示意司机继续开车。
    “你这孩子真细心。”
    看裴卓体贴的举动，何云英嗔怪地瞪一眼女儿。
    “这傻丫头，我们说半天话，她睡得这么踏实，真是没一点心计。”
    “她昨晚没睡好，就让她睡吧，伯母要是困了，您也可以睡一会，坐车还要一个多钟头。”
    “哎，哎，我不困。”
    何云英笑呵呵答应，不再探头望后面。
    说是不困，但吉普车平稳地行驶在路上，坐得舒舒服服，不大一会，何云英也睡着了。
    等再次醒来，看见窗外陌生的景色，何云英正准备问一句到哪了，就透过后视镜看见女儿睡得浑不知事，脸颊粉扑扑。
    这傻丫头睡得真香，要是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何云英心里怜爱又无奈。
    要不是碰上裴卓他们，她没准备让女儿这么早嫁人。
    闺女还是个孩子，别看模样已经是大姑娘，可心性方面还和小孩一样，就记得吃喝，对交朋友处对象半点算计都没有。
    裴卓第一次上门提亲时，何云英吃惊极了，她是真没想到自家还没开窍的女儿竟然给她拐回来一个女婿。
    想到香江人生地不熟，裴家又是大户人家，规矩多，女儿去了恐怕很难适应，何云英心里更是担忧，出远门的兴奋都淡了些。
    去了再看，要是实在不行，还是把渺渺带回来吧。
    自家虽然没钱，可也不缺吃穿，没必要为了让女儿嫁个有钱人家去吃苦受罪。
    想到这里，何云英怀着焦躁，准备叫醒辛渺，想再叮嘱女儿几句。
    “渺渺......”
    刚开口喊了一声，何云英有些愣住。
    方才她只顾着看自家闺女，余光注意裴卓没动静，还以为他也在睡觉。
    谁知道现在一坐起身，从后视镜看到裴卓的身影，却发现他正撑着脑袋，俊脸神情平静，视线落在辛渺身上，不知道看了多久。
    “伯母，您醒了？”
    听到何云英的声音，裴卓抬起头，淡定收回自己的视线，冷淡的神情褪去，浮现一点礼貌的笑意。
    “正好马上到机场了，您准备一下，我们等会就下车。”
    “哎，好，好。”
    何云英回过神，面上笑吟吟，心里却有些尴尬。
    奇了怪了，明明是这年轻人看她女儿被她发现，怎么人家一点不羞，反而她心里这么不自在呢？
    何云英不知道有句话叫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她连忙坐直身体，装模作样地整理围巾衣服。
    本来是要叫醒女儿的，但现在何云英不好意思再回头看，她不禁想，小裴这后生难道一路上都没有睡，一直在看渺渺吗？
    这也忒腻歪了，难怪老三说香江那边风气和内地不同。
    何云英有些不适应，也有些高兴。
    不管怎么说，看裴卓喜欢女儿，何云英心里到底是高兴的。
    “嗯......”
    两人的说话声吵醒了辛渺，眼睫毛颤动几下，她睁开眼，眸中还有水汽。
    “到了吗？”
    辛渺打了个呵欠，坐起身，远远的，能看见飞机划过天空。
    “裴卓，是到机场了吗？我们是不是要去坐飞机了？”
    看见窗外与之前截然不同的风景，女孩立刻精神起来，趴在窗口看外面。
    “到了。”
    裴卓将从她身上掉下来的外套捡起来，随意拍了拍，穿在身上。
    “从这看。”
    裴卓知道女孩没见过飞机，将她从车窗那边拉过来，让她看前方，正好此时有一架飞机起飞，看到飞机的模样，女儿不禁睁大眼睛，兴奋又疑惑地惊叹。
    “真的能飞啊，可它是怎么飞的？”
    “我知道飞机有大翅膀，可它的翅膀也不扇动啊。”
    看女孩好奇又惊喜的模样，裴卓眼里浮现笑意。
    此时，何云英也正惊叹地看着前方飞往天际的飞机。
    见未来岳母的注意力不在这边，裴卓趁机握住小手，在女孩耳边低声道。
    “它是靠发动机带动螺旋桨，不是扇动翅膀。”
    女孩皱皱眉，转头看向裴卓，小脸上满是疑惑。
    “我还是不懂。”
    裴卓握住掌心的柔软捏了捏，低声道：“不懂没关系，等去香江上学，你学了那些知识后就懂了。”
    “是吗？”
    受裴卓的带动，辛渺也放低声音，和他说悄悄话。
    “裴卓，这些你都懂吗？”
    怕裴卓听不见，她凑到裴卓耳边。
    声音小小的，呼吸轻轻的，白嫩脸颊散发着润肤脂的淡淡香味。
    裴卓呼吸一窒，他抬头看了眼前方，何云英和司机都在看外面，没有注意这边，喉结滚了滚，看着旁边的女孩，裴卓低头，唇在女孩额角轻轻一触。
    “裴卓？”
    女孩疑惑地抬头，这个吻比风还轻，她甚至不确定裴卓碰自己没有。
    “我不是专业的，只是懂一点。”
    裴卓平视前方，神情淡淡。
    “懂一点你也好厉害。”
    女孩瞬间被转移注意力，没有再看青年微红的耳根。
    她的惊叹真心实意，裴卓不禁低头看她。
    那双水润的黑眸看着自己，听他说自己懂一些后，眸中流露出点点羡慕和崇拜。
    “哎呀，你真有文化，都是在学校学的吗？”
    看着女孩的眼睛，裴卓突然一瞬间理解那些爱好吹牛的男人。
    “等你去香江上学后，你也会知道。”
    裴卓只是这么说。
    这些浅显的东西，不值得他在她面前卖弄，等回到香江，他想带她看到的她可以看到更多。
    ＊
    飞机上，空姐给乘客倒酒。
    “这就是内地最有名的酒？”
    裴永志浅尝一口，赞道，“还真不错。”
    听到裴永志的话，空姐打量他一眼，听他的口音不像内地人，拿起酒瓶笑盈盈向他介绍，也是向其他乘客介绍。
    这个年代，能坐飞机的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飞机上提供的酒也是酒中精品。
    “原来是茅x。”
    辛渺惊叹道，“飞机上不仅提供用餐，还有这么好的酒，坐飞机也太舒服了吧。”
    “你还认识酒？”
    裴卓看向女孩，神情微讶。
    “那当然了！”
    辛渺昂起脑袋，“我爹说过，要是能喝上一次茅x，他这辈子都值了。”
    辛渺讲起自己从辛老爹那里听来的话，正好此时空姐过来倒酒，她眼巴巴地看着空姐给裴卓倒了一杯酒，她正要伸手去接自己的时，却听裴卓开口。
    “她不要酒，有果汁吗？给她来杯果汁。”
    不等空姐询问辛渺，裴卓先一步帮她拒绝。
    “好的，先生。”
    “我不要果汁！”
    空姐已经转身离开。
    辛渺回头，极为不满地看向裴卓，“你干什么？我也想尝尝这个酒。”
    “你不能喝。”
    裴卓将自己的酒杯拿远，淡声拒绝，“你还没有成年，不能喝酒。”
    “谁说没有成年就不能喝酒？我在家就喝酒。”
    辛渺看向隔着过道的何云英，让她帮自己证明。
    “是不是，妈？”
    何云英品酒的动作一顿，注意到裴卓皱眉投来的目光，她有些微妙的心虚。
    乡下人家不讲究什么成年未成年，辛老爹是个好酒的，自然带动家里孩子都喝酒。
    像辛水强辛水根他们，十五六的时候都跟着大人一起上桌拼酒了。
    渺渺是个女孩，虽然给她劝酒的人少，可在一家子都喝酒的环境下，她当然也能喝，还会跟着辛老爹一起品酒，问她几句，她甚至能就哪种粮食酒好喝说出个一二三来。
    “渺渺，这酒度数高，你听小裴的，喝果汁，喝果汁。”
    察觉到女婿的不悦，何云英连忙拒绝了女儿的请求。
    嗐，这小裴的眼神怎么还怪吓唬人的。
    “就喝这个。”
    裴卓从空姐手中取下盛着果汁的杯子，放在女孩面前，声音低沉，不容拒绝，
    “在你成年前，不准再喝酒，尤其是白酒。”
    看女孩那熟门熟路拿酒杯的模样，裴卓一猜就知道她以前没少喝酒。
    虽然乡下人家酿的酒度数低，可酒精毕竟影响发育成长，也不知道她几岁开始喝......
    想到这里，裴卓不由得对未来的岳父岳母生出些微不满。
    可思及他们也是照惯例养孩子，没有知识来源，不懂得科学那些东西，这点不悦又只能化为无奈和警惕。
    之后还是得他来盯着她，不让她乱来。
    “你怎么这么烦？什么都要管。”
    被裴卓管束不让喝酒，辛渺不高兴极了。
    “你们都喝，凭什么不让我喝？”
    裴卓没有说话，将果汁递到辛渺面前，辛渺鼓着小脸，侧身看向机窗外，不理会裴卓。
    何云英看见这一幕，还想开口劝女儿一句，却被辛水生按住。
    辛水生冲她摇摇头，低声道。
    “妈，年轻人的事让他们自己解决，你别插手。”
    他们迟早要回内地，到时候只有渺渺一人在香江，说到底，如果能成事的话，还是要小两口先磨合。
    一直到空姐来送餐的时候，辛渺和裴卓的冷战才停止。
    裴卓把饭菜和水果放到辛渺面前，辛渺拿起筷子开吃，可还是没有理他。
    “你现在还小，喝酒不好。”
    裴卓把果汁移到辛渺手边，声音沉缓，“酒精会影响人体发育，你还小，喝酒对人的脑袋和器官发育都会有影响。”
    听裴卓有理有据，辛渺看他一眼，对上青年正经的神色，辛渺终于不再不理人，但还是嘟囔，“我都十六了，我也不小了......”
    “十六岁是不小了。”
    裴卓不疾不徐地开口，神情从容，听起来就很有信服力。
    “可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你想想，要是你现在喝酒，影响大脑发育，你以后就会变笨，变得迟钝，去学校读书都比人家慢几分。”
    裴卓拿起酒杯，放到女孩鼻下让她闻。
    “你自己闻，酒味是不是很浓烈？”
    “度数这么高，对人体的影响更大，你想想我刚才说的，逞一时之快，但是这里会变笨。”裴卓轻点女孩的脑袋，“你愿意这样吗？”
    “......”
    听裴卓说喝酒会变笨，女孩神色吃惊，片刻后，她最终还是摇头，声音细若蚊呐：“......不想。”
    “这就对了。”
    裴卓放下酒杯，将果汁放到女孩手里。
    “尝尝吧，不是喜欢吃橘子糖吗？这是橙汁，你应该会喜欢。”
    辛渺捧着果汁抿了一口，虽然味道她很喜欢，可秀气的眉头还是皱着，神色苦恼，不知道在想什么。
    犹豫半晌后，她拉住裴卓，咬了咬唇，开口问道。
    “那我以前喝过不少酒......它会让我变笨吗？”
    眸中快速闪过一丝笑意，裴卓作势沉思片刻，缓缓开口：“可能已经影响了。”
    “要是以前没喝酒，你肯定比现在更聪明。”
    “啊？”
    女孩神色懊恼。
    她放下筷子，焦急地拉着裴卓，“那怎么办啊，裴卓？”
    “只有一个办法，以前喝下去的酒没办法再吐出来，那就以后少喝点，尤其是成年前，不要再喝酒了，知道吗？”
    辛渺立刻点头，小鸡啄米似的。
    “这样能让我恢复成原本的聪明吗？”
    “也许可以。”
    “什么叫也许呀？唉呀，怎么办？我本来可以更聪明的......”
    “那就记好，之后别喝酒。”
    “这个我记住了，除了不喝酒，还有别的办法吗？我要不要吃点什么药？”
    “不需要吃药，但需要你按时吃饭多锻炼。”
    裴卓拿起筷子，塞进女孩手里。
    “快吃，就从现在做起。”
    “噢......”
    听裴卓这么一说，女孩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吃点水果，营养均衡。”
    裴卓将挑好刺的鱼肉放到女孩盘里，看她小脸上神情严肃，埋头吃得十分认真，抬手摸摸她的脑袋。
    真好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