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先主夜走白帝城
作者:曹子桓不会说   三国志通俗演义白话文版最新章节     
    章武二年夏六月,天气炎热干燥,滴雨未下。韩当、周泰探听到先主传旨,让蜀军转移营地以避暑乘凉,急忙前来报告陆逊。陆逊大喜,于是带领军队前来观察动静,只见在平地上有一屯蜀军,人数不到一万,其中大半都是老弱之众,中军竖着“先锋吴班”的旗号。周泰说:“我看这些士兵,就像儿戏一样。”说完,就对陆逊说:“我愿意和韩将军分两路兵马攻击他们,如果不能取胜,甘愿接受军令处罚。”陆逊观察了很久,用鞭子指着说:“前面山谷中,隐隐有杀气冲天而起,那里一定有伏兵。所以在平地上设下吴班的军队,是用来引诱我们的。各位千万不能出击。只要三天之内,山谷中的伏兵一定会出来。”众将领听完,都认为陆逊怯懦,各自去把守隘口了。
    第二天,吴班率领军队到关前挑战,耀武扬威,大声辱骂;许多士兵还解开衣服,卸下盔甲,赤身裸体,有的睡觉,有的坐着。徐盛、丁奉进入营帐请求陆逊说:“蜀兵欺辱我们太过分了!我们愿意出击!”陆逊笑着说:“你们只知道凭借血气之勇,却不懂得孙子、吴起的精妙战术。这是他们的诱敌之计啊:三天后你们一定会看到他们的诡计。”徐盛说:“三天后,他们的营地已经迁移完毕,怎么还能攻击呢?”陆逊说:“我正是想让他们迁移营地。”众将领嘲笑他后退出。过了三天,陆逊和众将领在关上观望,看到吴班的军队已经退去。陆逊指着说:“杀气出现了!刘备一定会从山谷中出来。”话还没说完,只见八千名精兵都全副武装,护卫着先主经过。吴兵看到后,都吓得胆战心惊。陆逊说:“我之所以不听从各位攻击吴班,正是因为这个计谋。现在伏兵已经出现,十天之内,一定会攻破蜀地。”众将领都说:“攻破蜀地应该在一开始,现在已经深入五六百里,相守了七八个月,他们的各个要害都已经固守,怎么能攻破呢?”陆逊说:“各位不知道兵法。刘备是世间的枭雄,更有智谋,他的军队刚开始集结时,法度严谨。现在他们防守已久,没有得到我们的便利,士兵疲惫,士气低落,正是我们进攻的好时机。”众将领这才佩服。后人有诗赞叹道:“虎帐谈兵按六韬,安排香饵钓鲸鳌。三分自是多英俊,又显江南陆逊高。”
    坐帐谈兵按《六韬》,安排香饵钓鲸鳌。
    三分自是多英俊,又显江南陆逊高。
    却说陆逊已经决定了攻破蜀地的策略,于是写了书信派使者呈奏给吴王。书信中说:
    私下认为夷陵是要害之地,是国家的关防所在,虽然容易得到,也容易失去;如果一旦失去,不只是损失一郡之地,荆州都会令人担忧了。臣今日与敌相争,必定让事情成功。刘备冒犯天理常规,不守住巢穴,自己前来送死。臣虽然没有才能,凭借尊上的威灵,以顺应天道讨伐叛逆,就在今日击破敌军。论刘备之前之后,失败居多成功较少,不值得忧虑。臣起初怀疑他会水陆同时进军,如今他舍弃船只改为步行,处处扎营,观察他的部署,必定没有良策。希望陛下高枕无忧,很快就能上报胜利的捷报!臣陆逊百拜。
    吴王看完书信,大喜说:“江东又有这样的奇人,我还有什么可担忧的!诸位将领都上书,都说他怯懦,只有我不相信。如今看了这番话,真是精妙的论断啊。”于是大规模起兵来接应。
    却说先主在猇亭把水军全部驱赶着顺流而下,沿着长江驻扎水寨,深入吴国境内。黄权劝谏说:“水军沿江而下,前进容易,后退实在困难。臣愿意作为前锋,来抵挡敌寇。陛下应该在后面的阵营,这样就万无一失了。”先主说:“既然吴贼已经吓破了胆,我长驱直入大规模进军,有什么妨碍呢?如今拖延时间,什么时候才能成功?”众官员苦苦劝谏,先主不听,于是分兵两路,命令黄权统领江北的兵马,以防备魏国的敌寇;先主自己统领江南的各路军队,沿着长江分别扎营,来图谋进取。
    探子探知消息,连夜报告到许都。近臣入宫奏报魏主说:“如今蜀兵树立栅栏连接营寨,纵横七百余里,分四十多个屯,都依傍山林扎下营寨。现在黄权统领兵马在江北岸,每天出去巡逻一百多里,不知道是什么意思?”魏主听到后,仰面笑着说:“刘备死期到了!”群臣询问其中的缘故,魏主说:“刘玄德不懂兵法!哪有七百里的营寨可以抵御敌人的?在杂草丛生、地势低洼、艰险阻塞的地方屯兵,这是兵法的大忌。刘玄德必定会遭东吴陆逊的毒手,我所以知道他要死了。十天之内,必定有消息传来。”群臣还是不相信,都请求调兵防备。魏主说:“陆逊如果取胜,必定会出动全部吴兵去夺取西川。吴兵远去,国内空虚,我假意派兵助战,命令三路一起进军,东吴唾手可得。”众人祝贺说:“神妙的算计!”魏主下旨,命令曹仁统领一军出濡须,曹休统领一军攻取洞口,曹真统领一军出南郡:“三路军马会合的日期,暗中袭击东吴。我随后亲自来接应。”调遣已经确定。
    先不说魏兵袭击东吴。且说马良到东川见孔明,呈上地图并且说:“如今转移营地沿江扎寨,横向占据七百里,设立四十多个屯,都在依着溪流靠着山涧、林木茂盛的地方。陛下让我把图本拿来给丞相您看。”孔明看完,拍着桌子叫苦说:“是什么人让主上这样扎寨?可以斩了这个人!”马良说:“都是主上自己的主意,不是别人的计谋。”孔明叹息说:“汉朝的气数要完了!”马良问其中的原因,孔明说:“在杂草丛生、地势低洼、艰险阻塞的地方扎营,这是兵家的大忌。倘若有人放火,怎么解救?又哪有连绵营寨七百里还能抵御敌人的?灾祸不远了!陆逊拒守不出战,正是因为这个。你应当赶快回去,劝谏天子,改屯扎各个营寨,不能这样。如果路途遥远,就难以救援接应。”马良说:“倘若吴兵取胜,怎么办?”孔明说:“陆逊不敢来追击,成都没有危险。”马良说:“陆逊为什么不追击?”孔明说:“恐怕魏兵袭击他。主上如果有失误,应当投奔白帝城躲避。我进入川中的时候,已经在鱼腹浦埋伏下十万兵了。陆逊如果来,我一定擒获他。”马良大惊说:“我在鱼腹浦往来好几次,不曾见到一个士兵,丞相为什么说谎?”孔明说:“以后一定会见到,不必多问。”马良求了表章,火速前往御营前来。孔明又回到成都,命令军队救援接应。
    却说陆逊看到蜀兵懈怠,不再防备,升帐召集大小将士听令,说:“我自从接受任命以来,未曾出战;如今观察蜀兵,足以知晓他们的情况。现在想要先攻取江南岸的一个营寨,谁敢去攻取?”话还没说完,韩当、周泰、凌统等人应声说道:“我们愿意前往。”陆逊让他们都退下不用,唯独叫阶前的末将淳于丹说:“我给你五千兵马,去攻取江南的第四营,是蜀将傅彤所守。今晚就要成功。我亲自领兵救援接应。”淳于丹领兵去了。又唤徐盛、丁奉说:“你们各自领兵三千,屯驻在营寨外五里。如果淳于丹失败回来,有追兵赶来,应当去救援,但不可追过去。”二将接受命令,领兵去了。
    却说淳于丹率领军队,在黄昏时分进军,到达蜀寨前时,已经是三更之后。淳于丹下令击鼓呐喊冲入。蜀营内一队兵马杀出,为首的蜀将是傅彤,挺枪骑马而出,直接冲向淳于丹。淳于丹抵挡不住,拨马逃走。忽然喊声震天,一队兵马拦住去路,为首的大将是赵融。淳于丹夺路而逃,损失了大半士兵。正在逃跑的时候,山后一队蛮兵拦住,为首的是番王沙摩柯。淳于丹拼死作战才得以逃脱,只剩下一百多骑兵的残兵败将逃走,背后三路兵马赶来。等到离营五里的时候,吴将徐盛、丁奉二人从两边杀来,蜀兵退去,救了淳于丹回营。
    淳于丹带着箭伤进见陆逊请罪。陆逊说:“不是你的过错,我是想试探敌人的虚实罢了。攻破蜀兵的办法,我自己已经知晓了。”徐盛、丁奉说:“蜀兵势力强大,难以攻破。像这样看来,只是白白损失士兵罢了。”陆逊笑着说:“我的这个计策,只是瞒不过诸葛亮而已。幸亏这个人不在,让我成就大功!”于是召集大小将士听令,派朱然从水路进军,来日午后东南风大作时,用船装载茅草,依照计策行事;韩当率领一军攻打江北岸,周泰率领一军攻打江南岸,每人手拿一束茅草,里面藏着硫黄焰硝,各自带着火种,各自手执枪刀,一起进攻。只要到了蜀营,顺着风向举火,蜀兵四十个屯,只烧二十个屯,每隔一个屯烧一个屯。各军预先带上干粮,不许暂时后退,昼夜追击,只擒住刘备为止。众将领听了军令,各自领受计策而去。
    却说先主正在御营思考攻破吴国的计策,忽然看见帐前中军的旗帜,在没有风的情况下自己倒下。先主问程畿说:“这是什么兆头?”程畿说:“今夜莫非是吴兵劫营?”先主说:“昨夜已经杀光,怎么敢再来?”程畿说:“倘若这是陆逊试探敌军呢。”先主不信。忽然有人报告说:“从山上远远望见吴兵,都沿着山向东去了。”先主说:“这是疑兵,都下令不要行动。”命令关兴、张苞各自率领五百骑兵出去巡查。黄昏时分,关兴回来报告说:“江北的营中起火。”先主让再去探查。张苞也回来报告说:“南边的营内起火。”先主听完,命令关兴亲自前往江北,张苞亲自前往江南,各自查看虚实:“倘若吴兵到了,要赶紧回来报告。”二将领命去了。
    初更的时候,东南风突然刮起,只见御营左屯起火。刚要去救时,御营右屯又起火。风大火势急,树木都被点燃,喊声震天。两屯的军马一起冲出来,奔进御营中,御林军自相践踏,死的人不计其数。后面吴兵杀到,又不知道有多少兵马。先主急忙上马,奔向先锋冯习的营寨时,冯习的营中也是火光连天而起。江南、江北,被照耀得如同白天一样。冯习慌忙上马,带领几十名骑兵逃走,正遇上吴将徐盛的军队赶到,围住冯习,用乱箭射死。徐盛带领军队来追击先主。
    却说先主看到大火到处燃起,往西奔逃,为首的一支军队拦住去路,是吴将丁奉;刚想返回时,后面徐盛追到,两下夹攻。先主大惊,四面都没有路。忽然喊声震天,一队兵马杀进重围,是张苞,救了先主,带领御林军奔逃。正在行进之间,前面又有一支军队到来,张苞出去迎战,是蜀将傅彤,合兵一处前行。背后吴兵追到。先主前面到了一座山,名叫马鞍山。张苞、傅彤请先主上山的时候,山下喊声又起,是陆逊的大队人马,早就把马鞍山围住了。先主在山上,命令张苞、傅彤拼死据守山口。先主遥望遍野火光不断,死尸层层叠叠,堵塞江面顺流而下。
    第二天,吴兵来得更多,从四面放火烧山,军士们四处乱窜,先主惊慌失措。忽然在火光中有一员将领,带领几名骑兵杀上山来,先主一看,乃是关兴。关兴伏在地上请求说:“四周的火光逼近,不能长久停留。陛下赶快奔向白帝城,再收拢军马为好。”先主说:“谁敢断后?”傅彤上奏说:“臣愿意以死抵挡!”
    当日黄昏,关兴在前,张苞在中,傅彤断后,保护着先主杀下山来。吴兵见先主逃走,都想争功,各自率领大军,铺天盖地地向西追赶。先主命令军士们脱下袍铠,堵塞道路并放火焚烧,以截断后面的追兵。正在奔走之间,喊声震天,吴将朱然率领一军从江岸边杀来,截断了去路。先主叫道:“朕要死在这里了!”关兴、张苞纵马冲突,却被乱箭射回,各自带重伤,无法杀出。背后喊声又起,陆逊率领大军从山谷中杀来。先主正在惊慌危急之时,此时天色已微明,只见前面喊声震天,朱然的军队纷纷落入山涧,滚滚坠入岩石。一队军马杀入,前来救驾。先主大喜说:“朕又活过来了!”究竟是谁,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