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道行的思路重新聚焦到孙良添所拜托之事上来,他十指交叉,心里不停地盘算着。其实这事既不复杂也不难处理,然而他却必须权衡其中利弊。
这件事对自己肯定没有半点好处,但是对于安抚孙良添有着极大的意义。这样一来,就要看看孙良添的价值是多少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等待中的孙良添渐渐变得焦躁不安起来。眼看着就要按捺不住性子,准备重新编写一则短讯发给上司时,突然间手机传来一阵震动——康sir终于回复消息了。
相比孙良添那一长串冗长的文字描述,康 sir 的回复则显得简洁明了许多,如果将其翻译成中文,其实也就只有区区五个字而已:“可以,我去办!”
得到对方肯定答复后的孙良添,一直悬着的那颗心总算是彻底放了下来。他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情绪,急不可耐地再度拨通了细兔仔的电话号码。
“喂,天哥?”
“细兔仔,事情我已经全部安排妥当了,明天你们抵达码头后直接乘坐渡轮离开就行。不必担心检查,渡口那里有我的警方内应!”孙良添并没有向细兔仔透露真实情况,而是谎称警方内部有自己的内应。
“那太好了!”得知这个消息后的细兔仔同样如释重负般的松了口气,随后又与孙良添仔细核对了一遍细节问题。
就在两人准备挂断电话的时候,细兔仔却好像突然间想到些什么似的。
“对了,港生,你之前不是有话想要跟天哥说嘛?”孙良添只听见话筒另一边的细兔仔大声喊了这么一句,紧接着便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声。
没过多久,港生的声音便从听筒里传了出来:“天哥。”
“怎么了港生?”
“我看到阿布了!”
港生的声音虽然轻柔,但却如同洪钟一般在孙良添的脑海中敲响,嗡嗡作响,震得他头皮发麻,脑袋一片空白。
待到回过神来,孙良添的脸色已经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细兔仔从未见过阿布,但港生则不然。从港生那斩钉截铁的语气来看,孙良添坚信她绝对没有欺骗自己。
这么说来,阿布必定身在长洲无疑!孙良添心里清楚得很,阿布前往长洲绝不可能是为了求神拜佛,更不可能像港生那样是去找人的。既然如此,那他出现在那里的原因便不由得引人深思了。
多年从警的经验告诉孙良添,世上根本不存在什么巧合之事,所有看似偶然的事件背后往往都是精心的安排。
阿布、马爷还有惨遭撕票的护士……一系列线索在孙良添的脑海中不断交织碰撞,一个惊人的猜测逐渐浮现出来——恐怕被奶茶叔一语中的:那群被马爷劫持并杀害的志愿者当中,极有可能就包含救了阿布一命的那个女护士。
至于她怎么会从越南跑到泰国的,那就不太清楚了。
不过,有了结论倒推过程就简单多了。所以那个在前世一直被人猜测的神秘杀手必定就是阿布无疑了。而现在,马爷的头应该也在他的手上。
想到这,孙良添急忙向港生求证自己的猜测:“港生,你看到阿布的时候,注意到他手里有没有拿着什么东西吗?”
港生听后先是微微一愣,随即便歪着脑袋仔细回忆起来。过了一会儿,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眼睛一亮,十分笃定地回答道:“哦,我想起来了,当时他确实拎着一个牛皮手拎包呢!”
牛皮手拎包吗!孙良添微眯双眼,磨搓着唏嘘的胡渣。
片刻后,孙良添对着港生安抚了几句,就让她把电话还给细兔仔。
“天哥,什么事?”作为一起长大的兄弟,细兔仔一瞬间就察觉到孙良添想要自己做一些事。
“细兔仔,有件事需要你做,可能有点危险,看你自己的意思…”
…
过了许久,孙良添挂断电话,又思索了一会儿。琢磨着马爷的部下不会这么轻易就算了,说不定会在码头这边埋伏人手。
于是,又再次拿起电话,分别打给了mike、韦吉祥和阿力,让他们明天一大早带着所有能喊到的小弟,全部到码头集合。
港岛并不大,台风过境就很快。一个晚上过去,除了一地的树叶断枝,再也察觉不到有一丝台风的迹象。
离岛,码头。
在大屿山警署对付了一晚的余sir,一大早就带着手下在大批水警的陪同下,赶到了长洲。
余sir一下船,便马不停蹄地开始分配任务。要求每个人各司其职,对整个长洲展开地毯式搜索。要求任何可疑人物都不能放过,全部羁押起来,决不能让哪怕一个犯罪分子逃脱。
正当余sir刚刚交代完毕任务,准备解散队伍时,一阵急促的铃声从他裤兜里传来。他迅速掏出手机,屏幕上闪烁着的是cib总督察康道行的名字。
余sir向旁边迈出几步,挥手示意手下们继续工作,然后独自接通了电话。
“喂,康sir?”余sir的声音低沉而稳重。
“余sir,真是不好意思,这么早打扰你。其实还是昨晚说的那件事。那个名叫港生的偷渡客,可是我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成功安插进和联胜的眼线!所以恳请你高抬贵手,千万不要让她暴露身份!”康道行的语气充满了恳切。
余sir听闻此事,脸上表情异常精彩。昨晚他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时,就感到非常离谱:还是你们cib会玩!竟然想出这种办法来,找个偷渡客去充当内奸接近黑社会老大。还答应只要立下功劳就给他办理户口。
这一招真是绝妙无比!任谁也不会想到警方竟然会主动做出违反规定的事情,在偷渡客身上做文章。
当然,这些话都是孙良添唆使康道行这样说的。只有披上警方线人的外衣,才有可能让身为警察的余sir对港生网开一面。
而康道行也十分配合默契,昨晚从自己的老友卓凯那里拿到余sir的电话号码后,便立刻将编造好的故事讲述了一遍。
同时祈求对方看在自己安排内鬼打进敌人内部不易的份上,高抬贵手,避免暴露内鬼的身份。今早的这通电话,完全只是以防万一。
对此,余sir犹豫了片刻,也就答应了下来。
康道行是警方专门负责信息情报的总督察,自己日后和他说不定还有很多合作的地方,没必要为了一点小事给自己以后工作制造麻烦。
按照余sir的想法,自己本来的目标就是抓捕马爷,是生是死无所谓。反正给倪先生一个交代就行了。其他马仔多抓一个就多一份功,少抓一个也无关紧要。
与其关注一个偷渡客是否是警方派出的内鬼,还不如去找到马爷的头。虽然找到也没啥用就是了。
然而此时此刻,康sir在一大早就又来提醒自己,这显然表明他非常在意这个内鬼。余sir暗自揣测,这个内鬼潜伏的目标必定极其重要。
再次向康sir保证绝对不会给他的工作带来任何麻烦之后,余sir挂断了电话,并立即召唤了两名负责渡口检查的警员。他详细地向他们描述了康sir所提到的细兔仔和港生的外貌特征。
接着,余sir特别嘱咐这两位警员道:“一旦发现这对男女,你们要故意放宽安检措施,但要表现得自然一些,千万不能露出破绽。”
安排好一切,余sir迅速加快脚步,追赶上前去警署的同事们。
由于比平常的发船时间延迟了一个小时,码头已经挤满了等待离开的乘客。
无论是之前出现的黑衣人,还是今天早晨水警的搜查行动,都使得岛上的人们心神不宁。所有前来旅游观光的游客都不没有心情继续游玩下去。
队伍末端,身穿绿色外套的阿布探头望向前方正在检查的两个水警,没有丝毫的慌张。目光四下打量了一番,选中了一个下手目标。
凭借多年的身手,阿布轻易地顺走了对方的船票。然后又悄无声息地缩回了队伍之中。
只是他的这番举动,被细兔仔两人完完整整地收入眼中。与港生对视一眼,都读懂了彼此眼中的含义:这个阿布果然有问题!
细兔仔稳了稳心神,朝港生微不可查地点点头。两人一左一右朝着前面的阿布围了过去。
阿布一门心思都在安检的水警身上,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陡然发现自己身边已经多了两个人。
阿布整个身体紧绷起来,瞬间进入了防御状态。原以为是马爷的手下赶来了,只是一转头却发现居然是自己认识的人。
港生见阿布扭头看向自己,脸色从紧张到讶异地转变着。很明显他对于自己的出现毫无心理准备。
港生不禁失笑起来,低声打了个招呼:“阿布。”
阿布结结巴巴地回应着:“港…港生?你怎么在这!”阿布自然认得这个跟在孙良添身边的女孩,只是对于她的突然出现感到困惑不解。
于是,又扭头看向另一侧,结果发现不是孙良添,而是一个没见过的男人。
“他叫细兔仔,是天哥的心腹。”港生特意压低声音解释道:“我们是来长洲找人的,发现你之后就联系了天哥,他让我们帮你一把。”
没等阿布发问,另一边的细兔仔接着说道:“天哥让你把包给我!”
话音未落,细兔仔的手就伸向皮包的提手,用力拽了一下,发现并没有拿过来。
初听到天哥两个字,阿布心中一松,但是拎着包的手却并没有丝毫要放开的意思,反而攥得更紧。
抿了抿嘴,阿布迎着细兔仔疑惑的目光,摇头拒绝道:“我不能给你们还有天哥添麻烦。”
阿布已经可以确认,孙良添必然通过什么渠道了解了马爷被杀这件事,并且推测出自己就是那个凶手。
正巧港生和这个叫细兔仔的在岛上,于是孙良添联系他们帮自己脱险。只是自己此行目的就是为了报恩,现在又怎么可能让自己另一个恩人,因为自己而陷入危险的境地呢?
听到阿布的解释,细兔仔恍然大悟。原本心中那点不满也随着阿布这句话而烟消云散。
细兔仔将头歪向阿布,用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道:“天哥安排好了,检查证件的是我们的人。东西给我,你才更容易离开这里。”
深深看了细兔仔一眼,阿布觉得对方应该不会拿这种事说谎。不然,那东西被发现,他们也讨不了好。
只是这一犹豫的功夫,手提包就被细兔仔抢了过去。拿到东西的他,不动声色地退回了阿布的身后,仿佛两人不曾有过交流一般。
港生微微颔首,也退到了细兔仔旁边,丝毫没有引起水警的察觉。
接下来的事比阿布预想中顺利得多,水警只是粗粗扫了眼船票,甚至连身份证件都没要求拿出来。
“喂,天哥,我们上船了!”渡轮一出发,细兔仔直接给孙良添打去电话。
得到消息的孙良添也是如释重负,别听他说得轻描淡写,实际遇到这种事总是会担心的,毕竟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嘛!
不过,好在事情终于结束了!
“细兔仔,你们船还有多久到?”
“还要半个小时。”
“好,我等你。”
挂断电话,孙良添转过头的,一脸无奈对着挤在自己旁边的飞全说道:“我打电话,你贴这么近干嘛?”
“我这不是好奇天哥你一大早摇了这么多人过来有什么事吗?”飞全丝毫不怵,嬉皮笑脸地反问道。
“你不是也一早就喊来这么多人吗?你又想干什么?”
飞全朝孙良添努嘴的方向望去,傻仔和峻仔正带着几十个小弟在那排队买码头早茶。
“我不是要和火神交接地盘吗?他们是先过来看场子的。”
孙良添闻言一愣,惊愕道:“这么快?不是说三天吗?”
飞全耸耸肩:“我老大飘哥一早就把钱送到我那,我考虑到这事宜早不宜迟,就直接带人过来了。
这不半路看到天哥你带人在这晒马,就停车过来看看怎么回事,顺便让他们吃个早茶。”
“那你人还怪好的嘞!”孙良添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群人真的遇到和抢地盘有关的事,总能最大限度地发挥主观能动性!
“那天哥你是为什么喊这么多人过来?”飞全全然不在意孙良添话里的讽刺,指着旁边车里的手下,再次问道。
“细兔仔和我的朋友在离岛遇到点事,可能有人想动手,我这些手下过来以防不测的。”
“有这事?那我不走了,不管谁跟你天哥作对,我洪乐飞全一定帮帮场子!”飞全一脸兴奋地嚷嚷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