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个可能性，老将军瞬间不知道该喜还是该忧了。
    姬厦是个姑娘，这一点他是知道的。
    当初纪家出事儿，便是他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姬厦母女救了出来。
    当时姬厦的母亲怀有身孕，可因为历经剧变，其动了胎气难产，最终产下一个死去的男婴。
    而姬厦的母亲也在生产后不久就血崩而亡。
    如此一来，姬厦就成了纪家唯一的血脉。
    为了保住姬厦，他只好制造假死的假象，并让姬厦女扮男装，以一个小厮的身份进入军营跟在他的身边。
    没想到姬厦自己很争气，尽管是女儿身，意志坚毅却不输任何人。
    她吃得了苦，也能够坚持，为了让她能有自保的能力，老将军将她安插进了军中训练。
    新兵都是一批一批的，姬厦跟着不知道多少批新兵训练了数年，才在十五岁那年第一次上战场。
    结果姬厦第一仗，就给了他一个大惊喜。
    她竟然凭借一己之力，接连铲除了敌军三个斥候小队，为那场战役的胜利提供了极大助力。
    见识到姬厦的潜力以后，老将军就开始暗暗培养她。
    他也曾告诉姬厦，若是姬厦走得越高，那么身份暴露的风险就越大。
    但也有一个可能，便是她一直以“姬厦”这个男人的身份活下去，如此一来，有朝一日她也成为一方大将，便有机会为纪家伸冤了。
    当初老将军这么说，只是因为见到姬厦在战场上喜欢以命搏命的打法，完全是不把自己的性命当回事。
    这样下去，她早晚会死的。
    老将军救下她，别的不说，若是要看着她作践自己的性命，当初何必多此一举？
    是故老将军便给了姬厦一个活着的希望。
    从那以后，姬厦依然还是悍勇无畏，但她不再是莽夫的打法了，而是学会了用计谋。
    之后姬厦在军中的位置越来越高，从小兵到十夫长，再到百夫长……乃至今日的副将。
    老将军知道姬厦心中一直记着自己当年的话，她这般努力，便是为了替家人伸冤。
    但他很清楚，只要圣上在位的一日，纪家的这个案子就翻不了。
    所以，如今见到姬厦对太子殿下如此……
    老将军心情复杂。
    他喜的是，若这两人真情投意合，姬厦入了东宫，那么日后太子登基，倒是有几率凭借新帝的宠爱，重新彻查纪家当年的案子。
    忧的是，殿下不知道她是女儿身啊！
    万一殿下喜欢的只是男人姬厦，两人这么亲近，姬厦的真身迟早会暴露！
    届时，太子殿下大概会震怒！
    圣上也会知道这件事……一经调查，姬厦是纪家遗孤的身份就瞒不住了。
    他倒是不担心自己的安危，毕竟当年做这件事的时候，他早就把尾巴抹除干净。
    帮他救下姬厦的人也早就不知踪影，连他都找不到对方，圣上想要将人找回来并不容易。
    以那人的聪明才智，定然清楚当自己回宫，迎接自己的唯有死路……
    为此她会不遗余力地躲避一切追查。
    而老将军也相信对方有这个本事。
    是以老将军如今是单纯为姬厦担心罢了。
    当然，他也还有一层隐忧。
    他怕姬厦为了复仇或者伸冤，会故意接近太子殿下……
    这对老将军来说也是无法接受的。
    他也不能看着姬厦伤害殿下。
    毕竟这是自己这么多年来，唯一的一个徒弟啊……
    这些时日和太子相处下来，他们之间早就不是普通的上下级关系，而是多出了一些师徒间的真挚情谊。
    是故，当晚姬厦就被老将军请到了营帐。
    “末将拜见主帅！”
    姬厦声音低沉有力。
    这些年为了伪装自己，她早就习惯了压着嗓子说话。
    “不必多礼，先起来吧。”
    老将军埋头在书案前，显然是在写折子。
    “我今晚写的这封折子，届时你一并带回去，呈给圣上，其中有此次会谈的结果，亦有此次殿下在北境的种种表现。”
    姬厦听到最后一句话时，眼尾不由自主地弯了弯，“殿下此次在北境妙计迭出，如今又设计提前抓到了辽姜的刺客与细作，想必圣上知道一定会对殿下愈加重视。”
    这一刻姬厦说话的声音不再是低沉的了，而是清脆中透着轻快。
    熟悉姬厦的老将军知道，这是姬厦心情特别愉悦的表现，也是她十分放松的时候。
    从前也只有在自己面前，姬厦才敢暴露出几分真实的自己。
    但是这些日子，姬厦和太子殿下在一起的时候，笑容明显多了。
    因此，深思熟虑过后的谷老将军，放下笔，抬头严肃地看着姬厦。
    “姬厦，你老实告诉老夫，你是不是喜欢上太子殿下了？”
    听到这句话，姬厦明显愣了一下。
    她的面上是茫然之色，似乎不明白老将军为何会突然这么问。
    看到她的反应，老将军心中的忧愁却没有减少半分。
    “之前老夫曾与你说过，太子殿下似有龙阳之好……而他对你诸多关注，今日甚至特地点名要你护送他回京，或许，殿下是真的对你不一般……”
    姬厦越听，越慢慢回过味儿来。
    她的耳根渐渐红了，舌头似乎打了结，“老将军，我……”
    “你不必急于回答，你先听老夫说完。”
    谷老将军阻止了她，
    面色深沉，目光犀利，
    “殿下身份贵重，他喜欢什么样的人，我等作为臣子都无权置喙，只是，姬厦你要想清楚，继续和殿下深入接近下去，对你，对殿下，真的好吗？”
    姬厦的手下意识地攥紧了，她根本没有想那么多，她只是想要保护殿下……
    “你的身份一旦暴露，殿下便会因你而引起圣上的猜忌，此外，你对圣上心中有怨，你可甘愿成为殿下众多女人中的一个？
    “尽管成为殿下的女人，日后你为纪家伸冤或许会容易些，但嫁给储君是需要莫大勇气的，以你的性子，老夫不认为你能适应后宅女人的生活。”
    谷老将军也是头一回这么“八卦”，如果这不是事关姬厦和太子爷，他绝对懒得多管闲事。
    但这两人，一个是他好不容易救下来的小辈，一个是他唯一的徒弟，手心手背都是肉，他不想看到这两人日后生出龃龉，甚至是反目成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