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紧护卫着萧胤镇的众人都被这皇帝突然的一句吼,给惊得一呆,连死命拽着萧胤镇的手想要拉她撤退的菁儿也是不由身形一顿。
如果能击退敌军,谁愿意撤退呀。
毕竟这里面最想击退敌军的就是菁儿了。
萧胤镇可不管这些,两下就甩开了强行拉他走的纤手,同时大声下令,“放火箭!放火烧山,看这群蛮子还能躲在火里多久!”
“对呀!”
“快放火箭,把林子点起来!烧死这群野蛮子!”
“快!快动起来!”
众人也都反应过来,立刻大声传令下去。
不多时,一直被山上林中的冷箭压着打的大燕精锐,终于是找到发泄的出口。只是在前面袍泽盾牌的掩护下,不断抛射燃烧的火箭。
无数火箭相继射入山上林中,初时只是一些杂草和枯枝被引燃,然后火势越来越大。正值秋季,天干物燥,很快火势就大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林中阴影处,正不断寻找目标射出冷箭的北蛮士卒,看着毫无章法仰射来的漫天火箭,都是嘴角扯起了冷笑,又不是齐射,还是明晃晃的火箭,离得这么远,就算是个娘们都能躲过去。就算是真是强弓劲弩齐射来的箭雨,就凭借自己从小生活在林海雪原的狩猎本能,只要缩在树干之后,几乎无法对自己造成什么伤害。
至于想要学自己这边用火箭示行,就更扯了,自己躲在林子里,还是以上视下,就算看到了也不可能直射过来,更别说自己这般身手矫健,还穿着缴获而来的铠甲。
只是当身边越来越亮,越来越热的时候,这些北蛮士卒才终于发现问题所在。现在这边可不是林海雪原,常年积雪还气候寒冷。这一阵火箭下来,不止是藏身附近的树林要烧起来,甚至整个山头都有被漫天的火势所吞没。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本就是常年人迹罕至的深林,为了达到出其不意的效果,北蛮士卒几乎都躲在了非常刁钻的地方,所以发觉滔天火势已经不是人力所能灭的时候,想要撤退都来不及了。
不出意外的,这数百名被派来遮拦要道的北蛮士卒都被这来势汹涌的山火给彻底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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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
一名女真斥候一路飞马直冲可汗大帐所在,只是将将几丈远的距离,才翻身下马,更是毫不停歇的直冲大帐。女真可汗完颜骨答治军极严,尤重军情紧急,但有重要军情回报不得丝毫耽搁,否则都是不赦重罪。而完颜骨答又待族人甚宽,毫无繁文缛节,只要是要事都可以直入自己可汗大帐,甚至只要是族人自己认为是大事的事情都可以跟他直接讲,没有丝毫的可汗架子。
“报!南面燕国腹地有大军来援,扼守山麓要径的八百伏兵几乎全部烧死,习泥烈也不知所踪,恐怕已经……已经身故了。”
“什么!!!习泥烈……我的习泥烈!”
女真可汗完颜骨答闻听女真斥候的奏报,顿时直立起来,痛呼出声,满脸的不可思议。
习泥烈是完颜骨答的第十三子,精于弓箭,颇为骁勇善战,而且为人机敏,与敌作战每每喜欢冷箭偷袭,大战一场常常无伤而回。所以,完颜骨答命令他领八百勇士扼守要道,防止大军来援。若是小股敌军就地全力射杀,若然敌军势大,便冷箭扰袭,阻缓来援,使其疲于奔命,不能全力作战。
“怎么可能?习泥烈八岁就随我出征,至今大小征战几十场,从无受伤……机敏的很呀!不然我也不会让他守此要道……”
完颜骨答喃喃自语,一时之间似乎无法接受痛失爱子,只是站起的身子逐渐无力佝偻,慢慢的又瘫坐下去。
女真斥候似乎也被感染,也有些不忍,但是朴实的本色依旧让他如实回报:“可汗,听逃出来的士卒说,习泥烈领兵躲在山腰林间趁天色入夜,偷袭远来的燕国军队,但是反被射火箭点燃藏身的山林。这山林不似林海雪原,树木都是一点就着,不消片刻,就火势滔天……而且因为藏身过深,没有跑出来……”
听到此处,完颜骨答也已经冷静下来,喝了一口装在皮囊里的酒,转向那女真斥候:“那逃回来的士卒在哪?让他来见我……这来援军队倒是一个好对手,我要细细盘问清楚。”
女真斥候听闻也是一愣,有些为难的禀报,“可汗,那逃回来的士卒根据您定的军法……都已经斩了……”
正在盘算来源之敌的完颜骨答也是一窒,愣了片刻,就挥手让女真斥候退下。
这完颜骨答带领女真部落从一个小部落到统一整个林海雪原,如何不是艰难重重?为了以少胜多,所以治军极严,敢有弃主帅先逃者,立斩不赦。如伍长战死,其余四人皆斩。什长战死,其手下伍长皆斩。百夫长战死,其手下什长皆斩。负阵亡同袍尸首以归者,得其家资一半。所以人人奋勇当先,有进无退,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不过,像现在这样近千人都全军覆没,从完颜骨答起兵开始就从未发生过。所以这女真斥候虽然按军法办事,但是也贻误军情战机,失却了第一手消息。但是自己的这些女真族人都是林海雪原深处杀出来的,很多人都不识字,要他们分辨何时应该变通,恐怕也是为难之极……
说到底,还是自己这军法没有设置到位,也怪自己。
完颜骨答果然不愧是一时枭雄,只是片刻就把心情平复下来,甚至还找出了自己应该改进的地方。以后再遇到这种逃兵,需要自己当面明正典刑……对,明正典刑,这个中原的成语用的好……这样自己就不至于像现在一样两眼一抹黑,失却对于战场的判断。
完颜骨答想到此处,起身走了几步,掀开大帐,就立刻看到了南面燃烧的山峦。
夜幕低垂,山火肆虐,火势汹涌澎湃,犹如狂暴的巨兽在黑暗中狂舞。那熊熊燃烧的火焰,犹如无数条火龙在夜色中升腾,将半边天空映照得如同白昼般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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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阳城头。
袁博绍倚着城墙的垛口上,只是一动也不动的看着远处山峦上的冲天大火。本来被北蛮连日攻城带来的颓废,顿时一扫而空,大吼大叫得招呼身边的谋士和将校来看。
“公授快来!快来看,是援军!援军来了!”
监军沮公授也看到南面临近燕国腹地的山径附近的大火,心下也是一震。
来援的是谁?怎生的如此阵仗?
“公授,定是菁儿来援!对对对……我想起来了,郭孝之前不是说去燕京求援么?对对对,肯定是真么回事。”
袁博绍自言自语的喜极而泣,连日孤立无援,被蛮军压着打的压抑和悲愤顿时都是爆发出来。完全顾不得现在还在城头之上,身边还有无数的士卒看着。
监军沮公授见袁博绍如此失态,不由上前安抚,但心下也是叹息不已。
自己这主公,果真不是雄主呀!
自负优柔,外宽内忌,好谋无断。
干大事而惜身,见小利而忘命。
而且此情此景,怎生如此又哭又喜,又喊又叫之举?
不立刻展现自己雄主之心,安抚士卒,提振士气,还把希望寄托在虚无缥缈的援军之上?
唉!
沮公授好说歹说,才把自己的主公哄回郡守府休息。但是他没说的是,那山火动静虽大,但是没个一日一夜怕是也难以熄灭,此时行人都难,更别说大军过处了!
而城外的女真蛮族怕是只要再攻半日,这德阳城就要告陷落了。
这几日,因为被蛮族驱赶的百姓垒土攻城,不得不射杀,所以郡内百姓死伤甚众。连带着砂石泥土和百姓士卒的身体一并垒起的攻城斜坡已经将将够到了城头。原本五丈高的城墙,在垒土之下,最接近的地方几乎就只隔着一米多的距离就能摸到城垛了。
看着北蛮士兵已经开始沿着垒土攻城的斜坡,不断发起攻击,就已经知道德阳城破在即了。因为百姓垒土攻城消耗了不止是箭矢,还有守城将士的士气,甚至是忠诚。他们从军为的是保家卫国,甚至有些文化不多的士卒只是想要为家争一口饭吃。眼看着为了保住德阳城,不得不射杀乡野的百姓,然后是邻里,甚至自己的父母妻儿。很多士卒都绷不住了,有些当场就发狂了,甚至跳城自尽了。
但是没有士卒,甚至是谋士将校,出来阻止这一切。因为他们都明白,如果不杀这些被驱赶来垒土的百姓,让北蛮军队攻上来,整个德阳城的所有人都可能丢掉性命。
但是知道是一回事,亲身经历又是一回事。
现在德阳城里几乎人人都透露着绝望,因为这些北蛮士卒人人身穿盔甲手持铁器,不知是哪里购买得来的,又或是缴获乡野而来。反正往日只是几轮箭雨就能轻松驱散的蛮族冲锋,现在只能在蛮族士兵的盔甲上多些白点而已。
中原之地,多有精良工艺,盔甲铁器都是战略物资,完全禁止流通疆域之外。就算防着这些野蛮民族有了这些杀器,反来屠戮我中原良善子民。而野蛮民族生活在苦寒之地,虽然盛产良马,人人骁勇,但是因为生产不足,过得极为艰苦,所以常来中原打秋风,打草谷。
一切都是为了生存下去。没有谁对谁错之分,要是自己能有十万马匹,肯定组建一支铁骑,就算深入林海雪原千里,也要一举剿灭这些蛮族。只为给后世子孙一个生存空间而已。
唉!想那么多干什么?自己既然投了袁家,就为这德阳郡献出一条老命又能如何?
监军沮公授不由得摇了摇头,刚刚劝走了袁博绍回郡守府休息,自己却一定要守在城头。现在女真蛮族已经接连攻上城头几次,而且都单纯凭借个人悍勇杀上城头的,这些女真蛮族穿了盔甲以后实在是厉害,要不是背后就是家园,守城将士个个不惧生死,攻城斜坡也是狭窄,放不过太多人,还可以从旁射箭矢投火油协助,恐怕城墙早就失守了。
就算这样,一个女真蛮子,也不知是真女真,还是假女真的蛮族,都能换走十多个守城士卒的性命!
所以现在城头不能没有重将指挥防守,否则随时都有可能因为调度不周而顷刻之间陷落。而且就算是这样,这些女真蛮子也不省心,隔着些许时间就假意攻城,或是怪叫,或是突然射一冷箭,或是三三五五成群佯攻,主打一个让你休息不得。
监军沮公授自然懂这些扰袭之策,虚虚实实的十次里面没一次真的,但是每次都要当真的攻城一样对待。不然一个疏忽可能就城破人亡了。
沮公授想着想着,找了一个城头僻静处,蹲坐下来,倚着城垛就眯了起来。自己已经三天没好好睡一觉了,趁着这些蛮子还没攻城,自己先眯上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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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火烧山的第二日,山头林间的火势都渐渐熄灭下来,只余一些还没烧尽的树木依然在燃烧。虽然土地有些滚烫,但是已经能将将通行了。
萧胤镇在山径入口处的大营也设立完成,期间也因为火势的阻隔,所以并没有什么干扰。但是凡事有利有弊,也因为这一场绝大山火,这山林通路反而被扩展开来。烧干净的山峦,似乎处处都是可以通行的路径。
萧胤镇等人无奈,没了地势阻隔,便没了在此扎寨扼守的必要。只得引兵度过山径,直通德阳郡境内。直到跟德阳城隔着一条不宽的河流的时候,才将将勒马停下休息饮水。
古时候,无论群居还是建城,饮水都是第一要务,不然几十万人口聚集在一起,喝水都成问题。所以一般建城都会选择河流旁边,或者干脆就让河流穿过城池,作为护城河的一部分。
萧胤镇有了昨日的表现,在军旅之中也不得不参考一下的他的意见。但是萧胤镇自家知道自家事情,昨天大笑出言指点破绽,完全就是为了装逼,随口说得。自家对于这种过于细致的军务真的不是太通,完全就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这不,几个将军和谋士正在商量安排扎营行止之事,也拉上萧胤镇一起商讨,绝口不提之前让萧胤镇留守大营之事了。
萧胤镇也是志得意满,四顾不算湍急的河流,发现只有河水对岸有些小股的蛮族游骑兵在远处监视,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不由得感觉好像没啥可说得,但是现在这个情况,自己就算是说错了,也要说点什么建议,不然肯定让众人以为自己江郎才尽了?
萧胤镇看着这河流,顿时眼前一亮,小说里不是常有这个策略么?自己说说也无妨,反正哪里那么巧,现在四处都是旷野一览无余,哪有什么埋伏。随便说说吧,只当是个笑话。
于是萧胤镇在此哈哈大笑起来,装作一副指点江山的模样,“哈哈哈,卿等不必多想。想那北蛮大军终是少有深通谋略之辈,若是朕领兵……就算不待我军渡河,半渡而击。单单只派千余游骑,隔岸扰袭,我军就算可以强渡河水,也会损伤惨重。”
众人听闻此言,尽皆骇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