钰儿这边膝盖刚刚弯曲,还没完全下去,她名义上的哥哥已经迫不及待的来到面前,撑起了钰儿的双手。
陌生男人的气息随即扑面而来,钰儿很不自在,不等她反应,拉开距离。
头上传来温雅威严的男声。
“多年未见,妹妹何须如此多礼,快快起来吧。”
钰儿没得法子,只得顺从的起身,她完全站起身的那一刻虚扶她的皇帝顺势放下了手掌。
一双热切的眼急不可耐地摩挲起眼前拘谨低头不敢看人的钰儿。
尖尖莹润如玉的下巴,看不清整张脸。
只凭一如多年前纤细的身姿,优雅的身段即使窥不见全貌。
也能看出这位和亲多年已为妇人,让自己念念不忘的夫人如今依旧容颜不老,风姿不变。
他看得热切,雪肤花貌的贵妇人似察觉对方眼神的不对,太过放肆,不知收敛。
女子微微抬头,拧着一双黛眉,后退了两步。
“陛下礼不可废,一方面我是您的妹妹,大乾的明珠公主,另一方面我是北胡大单于的正妻,于情于理该遵守的礼节皇妹自当谨记于心才是。”
字字句句都在无形中拉开两人的身份,如今两人的距离犹如天堑。
一位从年轻气盛的太子坐上了帝王之位,后宫不说佳丽三千也藏了二三十位妃嫔。
另一位远嫁他国,嫁与别国帝王为妻,身份同样贵不可言。
这话里透出来的意思皇帝可不喜欢听,他有别的想法。
目光灼热的徘徊在美妇人雪肤花貌不减当年的绝美容颜之上,故作没听懂言外之意的帝王留着皇妹细话家常。
如斯美貌的妇人,多年未见依然容颜未改。
眉如青山远黛妆点无数柔情,眼似含水秋波盈盈荡漾,琼鼻俏唇,唇珠殷红鲜妍轻启檀口吐出曼妙音声。
延颈秀志,身姿袅娜,细语轻轻软了英雄骨。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都是皇帝在问,温柔美丽的妇人轻轻细细的作答。
他不问,她就不说话。
清楚了钰儿在北胡过得很好,那个男人很疼她,两人夫妻和睦,生有一女。
正值虎狼之年的帝王见不得夫妻恩爱,他眸色深深,温润的气质瞬间消弭于无形。
他嫉妒,嫉妒心心念念了多年的女人谈及那个男人,谈及那个孩子时,不自觉软化的神态。
或许当事人未知,那是他汲汲营营半生却可望而不可得的执念。
一旁作壁上观的太后,两人说话间一直关注着自己的孩儿,看着他故作温润的神态在某个时刻瞬间瓦解,变得阴沉刺目。
太后心想不能再这样了,她放下茶盏,瓷器磕碰桌面之上发出闷声。
打断了两人的叙话,顺势看过去的钰儿避开对坐的男人如影随形的视线,只觉解放了许多。
“这眼看到用饭的点,公主不如在哀家这边用了膳再回去吧?”
钰儿根本不想吃,她举目抬头看看外头天色,又回眸看了看含笑的太后,想着家里的醋坛子。
“夫君还在家等着我回去用膳,就不必麻烦太后了。”
太后嘴角笑笑,刚要应承几句,随后赏赐些礼物,送这位一见面迷得儿子找不见东南西北的美妇人赶紧离开。
寻常女子皇帝喜欢,纳入后宫就纳进入后宫,不过件小事。
眼前这位可不同,北胡王庭帝王的正妻,而且是唯一的妻,左贤王呼延月儿之母。
不出意外大概率板上钉钉的北胡太后,仔细论来身份也不比她大乾太后差哪些。
事关两国关系,再小的事也都大了,更何况是大事。
太后这边刚想叫人走,皇帝怎么可能轻易眼睁睁看着惦念了多年的佳人从自己眼前消失。
见美妇人缓缓起身,他急忙慌不择言开口挽留。
“早知皇妹要来,我便吩咐内务府收拾了未央宫供你居住,不如今天就别走了。”
美人柳眉微蹙,面色有些踌躇,同样跟着起身的皇帝连忙贴心道。
“皇妹可是怕大单于担忧,这里是你的故国他有什么好担忧的,实在不行朕派遣宫人出宫说一声便是。”
钰儿皱起的眉头更紧了,面向一脸跃跃欲试期待她留下来的皇帝。
虽然被自家男人保护的很好,但并不意味她是个不会思考的傻子。
远离故土二十余年,钰儿依然清晰地记得未央宫乃历代宠妃居所,非宠妃不得入。
假冒的公主,别国皇帝的女人,住进大乾后宫宠妃的居所,她又不是皇帝的宠妃。
钰儿大概猜到皇帝的别有用心,心下惶惶又有些生气,觉得这皇帝真不地道,真是饿了,什么都往肚子里填。
觊觎人妻,她都四十多了,这皇帝叫声老皇帝也不亏,也四十多的人啦,脸皮怎么那么厚,诚心不要脸是吧!
到底顾念着两国的情分,钰儿非要走,皇帝也留不住,眼巴巴望着美人离开。
太后看着被美色迷得不成器的儿子,人走后,屋里只留了娘俩,她冷声警告神思不属的儿子。
“你不要忘了钟家皇族的列祖列宗,睁大你的眼看看她是你能觊觎的人吗?”
“北胡皇后,下一任帝王之母,你难道真的自私到为了满足一己之私挑起两国战争吗?你好好给哀家想一想,认真的想一想。”
说着压根不看男人拉下的脸色,直接甩袖进了内室。
皇宫高墙深深,关上了窗棂的屋子光与暗交错相会,屋里的人站在那愣愣不动。
光与暗的影投在他的脸上,一时竟叫人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只觉得莫名的阴沉孤傲犹如困囿的野兽挣脱不出。
呼延烈从始至终不想媳妇进宫,别说进宫了,娶了媳妇儿,连家乡都不想让她回。
怕媳妇乐不思蜀狠心抛下他们爷俩,两人来之前,留下监国的左贤王好不容易背着阿母,逮到了粘阿母成瘾的阿父。
一次又一次不厌其烦的提醒自己爹,看好她母亲,别让那些别有用心的把她母亲拐跑了。
不用女儿说,男人自当应是。
结果刚来大乾还没歇脚,媳妇儿就被人拐跑了,眼巴巴好不容易等媳妇回来。
你说什么!你说什么!
大乾皇帝居然妄图把他媳妇留在深宫中,让他守活寡吗?
贱人,贱人,就是贱人。
高猛的汉子胸腔几度起伏不定,要不是钰儿拦着,拦腰抱住情绪激动的呼延烈,男人早掂着大刀冲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