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宅花园世子夫人落水,这件事以超乎寻常的速度传遍了侯府内宅大大小小的院落。
直接惊得侯夫人摔了手边的茶盏。
听说儿媳妇落水,自己外甥女推的,如今生死未卜。
于情于理侯夫人都该亲自走一遭,她去到儿媳妇的芳华院。
神情凝重的府医,身后跟着亦步亦趋的药童。
侯夫人神情紧张的迎了上去,顾不得其他,连忙询问了起来。
“大夫,我家儿媳可好。”
揣着明白装糊涂,侯府世子妃身子骨本就见天的弱。
冬日里漏风的棉袄都比她单薄的身子骨还得厚上几分。
本就是天不假年,芳魂早逝的可怜身板。
而今被湖水一激,勉强续命的汤药已然再无效果。
府医在府上多年,对侯夫人话音婉转,该透露的情况一丝都不差的透露了出去。
总结过来一句话。
该准备后事了。
你说这事闹的,侯夫人心里发急。
儿媳妇不中用迟迟早早要去,偏偏不能是她娘家亲戚惹的祸端。
这人还是自己时常招进来陪伴的小辈。
冷不丁把自己表嫂推湖里了,不能想这事,一想侯夫人脑袋瓜嗡嗡。
事情又不能不处理,她先去儿子媳妇屋里走一遭。
儿媳妇脸色白白的躺在那,可见还没清醒。
天气不冷,身上压着厚厚的锦被,她人薄薄的躺在那儿无声无息,跟个纸片子一样。
侯夫人目视儿媳妇毫无血色的唇,苍白蜡黄的脸,心里别提啥滋味了。
见她可怜,到底是自家儿媳妇,孙子孙女的生身母亲。
饶是再喜欢,偏袒王燕宁,事到如今也是偏袒不得。
“你胆子也真够大,那是你表嫂,你表哥明媒正娶八抬大轿娶回来的嫡妻,你心里再恨,你怎么敢!”
春居堂寝室,挥退了众人,侯夫人恨铁不成钢的看向面色煞白,进门后六神无主的外甥女。
训斥的话说来就来。
听了姨母的话,王燕宁哆嗦着嘴,嘴角苍白,唇色不比病人好哪里去。
事情发生的突然又慌乱,她实在想不清楚这一切如何发生。
明明,明明,当时两人相对而立。
自己看她身形不稳,来不及多想,伸手下意识要去扶她。
王燕宁想不明白,怎么就变成把人推湖里了。
“姨母不是的,我没有,我没有想推她,是她自己,是她自己不小心跌下湖,与我无关啊。”
王燕宁看向姨母的眸子骤然一亮,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
死死不放的两步上前,抓着侯夫人的衣摆,在她冷凝的面色下鼓起勇气辩白。
“姨母你信我,我真没推她,我真没推她。”
话语来来去去就那几句,过于扁平,过于苍白,压根说服不了人。
来见王燕宁之前,侯夫人审问了侯府大大小小的相关人员。
细致的连侯府的门房都没放过。
自然了解今天王燕宁气势汹汹进了侯府大宅,期间不知有多少人看见。
后来直冲进冷晴芸的芳华院,没见着人这才离开。
哪曾想两人在后花园狭路相逢。
王燕宁对儿子什么心思,她这个做姨母的能不清楚吗?
正是因为清楚,所以越发笃定就是王宁故意推的冷晴芸。
想着上值还未归家的儿子,想着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儿媳。
又想到他们那一对尚且年幼的无辜儿女。
冷着脸的侯夫人丝毫不见动容。
她心头蒙上前所未有的后悔,看着眼前死不认错的外甥女,她后悔太多。
作为长辈不该纵容外甥女生了不该有的心,助长她的野心。
儿媳妇还在,就将她明晃晃的带进了侯府内宅。
如今酿下这般大错,一个处理不好,风言风语传出去。
到时言官向陛下参儿子一个治家不严,他的仕途可就坎坷了。
想到这,面部肌肉克制紧绷的的侯夫人,实在不想多耽误时间。
招招手唤来几个身形强壮的婆子将还在挣扎解释的王燕宁秘密拖回了王家,当面交给其母。
这事也没藏着掖着,当着王家人的面,几个奉命过去的仆妇一字不落的将事情缘由全部交代了清楚。
走的时候,王家人脸色铁青,不知是羞的,还是气的。
等侯爷,世子参加完朝会回来,听了家里人汇报。
两个当家的老爷们脸色刹那间面沉如水。
侯爷也不多言,叫儿子别耽搁,赶紧去看看儿媳妇。
见儿子步伐走得飞快,他转身撂下脸去了侯夫人的春居堂。
按理说后宅一应事务,男子不应插手。
但这不是件小事,出了那么大的岔子,侯府世子妃,未来的当家主母命在旦夕。
饶是侯爷平日里依着侯夫人的面子,不插手后宅之事,今天确实不能善了。
且不说侯爷去了春居堂如何教妻。
就说这边马不停蹄,下了值大气不喘一口踏入芳华院的谢景承。
进门看见发妻面色苍白地躺在床上昏迷不醒,是个男人心里都不好受。
他就这么静静守了冷晴芸近两个时辰,总算把人盼醒。
睁眼,不出意外看见坐在床边的丈夫。
手里端着书,俊秀的眉不自觉紧皱,像是被什么困扰,不得舒心的模样。
冷晴芸怔怔望了许久,望着多年夫君清俊的眉眼,高挺的鼻梁,微微下陷的眼窝。
直到看了良久,喉头间如影随形的痒意越发浓重,直至控制不了,张嘴咳嗽出声。
“咳咳咳…”
声音不大,落在安静的屋子存在感十分强烈。
坐在床边看护的男人第一时间站直了身,来到床边,俯下身去。
微微带着薄茧的手小心摸了摸发妻苍白的面颊,语带关切道。
“怎么样,身体可好些,我这就唤府医过来。”
多年夫妻,育有一子一女,没有男女之间的拳拳爱意,却不乏守望相助的深情厚谊。
谢景承并没有表面上表现的那么淡然,至少现在。
在当下看见自己的发妻躺在床上,病入膏肓的时候,他显然是有些慌张,有些无措。
他的一举一动冷晴芸尽数落在眼中,她左手费力地抬起,抬到半空中。
仅用一点点虚弱的力道,扯了扯男人宽大的衣袖尖尖。
她力气太小,抬不高,费力也只能勉强够到这一点。
不过足够了,因为转身欲走的男人僵直着身板坐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