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元年。
一则来自京城的禅让诏书,以一种爆发式的速度在大乾帝国的境内传开,整个大乾帝国的三十六州顷刻间陷入了剧烈的动荡当中。
尤其是南方十三州。
那些叛军首领以及江南士族等人双目无神看着手中的皇榜。
而北方十六州因为有着陈之幕的军队镇压,对此并没有感到太大的意外。
“完了……完了。
什么都完了……
时不待我,时不待我啊,这个天命为什么要这么早落到陈之幕的手中?”
南都州。
关信看着手中的皇榜大声的哀嚎了起来,言语中充满着悲戚。
其他人或许不知道北境边军的实力,他们这伙人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单单一个李业就已经把两大势力给打成残废了,更何况还有着一个更为强悍凶残的陈之幕呢?
如今天下间的局势已经明朗,西安都护府的安思明远遁西域诸国,南疆派系不理世事驻扎边境,江南士族与赵家皇室被打成残废。
天下间的势力,又有何人能够阻止这帮如狼似虎的边军去拥护陈之幕称帝呢?
难道靠他们这些起义军可以阻挡得住吗?这根本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天时地利人和都站在了北境军方的身边,他们这些起义军还有活路吗?除了像西安都护府那般远遁之外,还有其他的活路吗?
“大哥,要不咱们投了吧?
这样最起码我们兄弟还有一条活路,好点的话或许可以混个小官当当。
兄弟们跟您最开始聚集在一起都是为了推翻这个暗无天日的世道,如今有人站了出来,吾等也没有必要顽抗到底了。
您有没有看到过前两天在我们南都州地域穿过去的骑兵军团?那种才是傲视天下的雄师劲旅。
我们这种人,或许在人家的眼里根本就是不入流的山匪罢了!”
身旁的将领沉吟了一下,觉得还是要将这件事说出来。
前几天那数千人的先锋骑兵已经绕过了南都州往南方进发,后方的大部队应该没有多久也会赶到。
而想要进入南方唯一快速的渠道就是从南都州跨过去,到了那个时候,北境边军是绝对不会放任自己后方不管的。
所以他们第一个就是要铲除掉自己这支起义军。
这个时间不会太久,最多也就是这几天左右。
有可能是两三天,也有可能是四五天。
如今已经不是当初的时代了,风云变幻无常,任谁也不会想到这个暴走了十多年的帝国,居然会在短短数月的时间平定下来。
现在如果想要保住手中的权力,那么就唯有效仿西安都护府的人,带领军队离开大乾帝国。
不然等待他们的要么就是被收编,要么就是被北境军事集团这架庞大的战车碾成碎片。
关信有些无奈的揉了揉太阳穴,自己这位大将说的话他何尝不清楚,可是现在这种情况投降了就真的能够保住一条性命吗?
而且另外的那些将领也会同意这条投降的提议么?
权力的游戏,有时候并不是自己一个人说了算的,同时还要有着很多的顾虑,这种东西就像是毒药,若是沾染上了,恐怕这辈子都戒不了。
无论是关信亦或者是在场的所有将领都明白。
北境军事集团如今刚刚稳定了北方十六州,就开始浩浩荡荡的席卷南方,天下间的每个人都身处时代的洪流当中。
有的人因为自身的努力或者幸运使然,在短时间内站在了潮头之上。
可当自己站在了潮头之上便会发现,这个天下间的风景真是风光无限,诱惑无限啊。
但站在潮头之上的风险危机同样也是无限的,就看自己去如何把握。
看未来远不像看现在这么清晰,并不是关信没有野心,但当大势席卷而来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此刻竟然如此渺小。
“诸位,你们怎么看?
是战是和,大家今天可以在这里畅所欲言,我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去责怪大家,毕竟今天不知明天事。
北境边军席卷天下这个大势已经成型了,我身为起义军的首领不敢去阻止,也不想去阻止。
既然已经有人站出来力挽狂澜,掀翻这个黑暗的世道,那么今天就是我们该进行抉择的时候了!”
说罢,关信往烟杆里面塞入了一点烟丝,随后拿出火折子点燃,没有理会旁人的目光,一口接一口的抽了起来。
再说下去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他生在这片土地,自然也要死在这片土地,无论陈之幕放过自己与否,但为了这几万弟兄们的命,也不得不去去尝试一下。
人生就是这般充满着赌博性,自己当初是在田里刨食的,如果不是实在忍受不住当地的官员与士绅压迫,他也不至于走到这一步。
家里的四兄妹饿死了两个,剩下他和小妹相依为命,忽逢时局动荡揭竿起义,一路上磕磕绊绊才凑齐了这帮弟兄。
如果有机会的话,关信实在是不忍这帮弟兄们背井离乡离开大乾帝国。
下方的将领都在相互对视着,没有一个人率先站出来说话,能坐到这个位置的人都不是傻子。
他们同样明白和理解关信所说的话,可是爬了这么久才获得手中的这点权力,如果让自己就这样放弃掉绝对是心有不甘的。
可是自己又能带着弟兄们走到哪里去?
东边是大阮国的地盘,南方即将又落入到陈之幕的手中,除了跑到海外诸国之外根本没有其他办法。
南都州就是一个夹在中间的棋子,无论怎么样都无法挣脱那些该死的宿命。
天下之大,又有何处是容身之所?
大帐内的气氛越发严重,每个人都在默默无言的抽着手中的那杆烟枪,浓烈刺鼻的烟味环绕在营帐的上空。
天上盘旋着的乌鸦仿佛是透过了帐篷看到了此处的沉默,于是在天空中不停的大声鸣叫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