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江灵时,水乔幽和叶弦思交过手,未敢大意,脚下没有一点声音,没想到他竟还能察觉。
幸好她动作迅速,已经移到他的视线死角。
叶弦思没有看到什么,并未就此作罢,往水乔幽躲藏的方向缓缓走了过来。
巡察士兵的脚步声已经传了过来,即使有风声,也显得这边寂然无声。
水乔幽没再去查看,屏住呼吸,站了一会,凭着感觉往后退。刚换一个方位,叶弦思就出现了她前一个躲藏的位置。
两人隔着一个角站在了同一顶营帐的两边。
叶弦思眼神如夜莺,缓慢扫视着四周。
一圈扫下来后,目光投向水乔幽躲藏的方位。
他不慌不忙地往走前,周围气氛变得迫人起来。
水乔幽感知着气氛的变化,从容往后退。
退了几步,前面有了一点光线,叶弦思拉长的影子显现出来。
巡察的人看到了叶弦思的身影,大声喝道:“谁在那儿?”
叶弦思停住脚步,回头看了过去。
水乔幽看着地上的影子,也停了脚步。
巡察的小队快速跑了过来,准备拔刀出鞘时,走在前面的人认出了叶弦思,“世子!”
众人连忙将刀收了起来,给他见礼。
这里离叶弦思的营帐有些距离,带队的见四周只有他一人,警觉起来,忙问:“世子,您怎么来这了,可是有异常?”
小小的平安扣还被叶弦思捏在手里,他想起了一些事情,神色如常,道:“没事。我出来透口气。”
带队的人一愣,这大半夜的,风吹地冻死人,透口气?
叶弦思没与他多说,挥手示意他带着人继续巡察便是。
大家虽然都不理解叶弦思的这种风雅举动,但是他说没事,也让紧绷的他们松了口气,不敢质疑他的话,带队的人带着大家走了,不再打扰他的雅兴。
背面的水乔幽听着他们的谈话与巡察队伍的脚步声,趁着这个机会,迅速往山上跑去。
巡察队伍还没走远,水乔幽已经走出营地范围。
她也没找路,直接进了山林,又借着树木原路上山。
叶弦思等到巡察的队伍走远,大步转到了营帐后面。
那里什么都没有。
他四下张望,亦没看到任何身影,前方山林,也无异样。
他望着山林,手指按着手里的平安扣,眼底又有失望又有庆幸,愁绪也更浓了,年轻的眼睛里情绪复杂。
水乔幽顺利上到了山顶,下面的叶弦思还在原地。
水乔幽拿上药,没再停留,乘着夜色返回采药翁。
第二日,水乔幽让金子歇一日,在苍益城中探消息的所有人同样歇一日,自己也没出门,将金子新绘的地形图记在了脑子里。
第三日,水乔幽让甜瓜带着银子去苍益城,自己一个人去了东郊的山上。
她刚到附近,发现山下营地里安排了人在山上巡视了。
她小心避开巡视之人,找了个隐蔽的高点看到营地还在,营帐未有减少,就又隐入山中。
她将附近的几座山头都转了一遍,没再遇到前两日那两人和其他可疑之人。
晚上回到采药峰,甜瓜和银子已经回来了。
甜瓜见她回来,连忙给她端了饭菜过来,边给她倒茶边做汇报。
“老大,你说的那家客栈我今日去看了,那位养着一只白貂的姑娘今晚还住在那里,我去的时候,她已经出门了,傍晚才回去的,所以我也不知道她都有去过哪里。”
“他们一共几人?”
“三人。”
“可有其他人去客栈找她?”
“我回来之前没见到。”
“药铺呢?”
“药铺那边是银子一直守着的,你说的那个人,今日也去了。在药铺里,他只与一个伙计还有给他看病的老大夫说过话。从药铺出来后,他就出城了,中间没有见过其他人。他出了城,银子就按照您说的,没再跟了。”
隔日,水乔幽让甜瓜和银子继续去苍益城,让甜瓜去了药铺,银子去客栈。
水乔幽一大早又去了东郊的山上,可能是因为叶弦思在周边各个山头都添加了人巡察,那两个‘猎户’依旧没出现。
白日里没看到人,晚上水乔幽没有回去,就在观察山下视野最佳的山头就近找了棵树休息。
她躺在树干上闭目养神,大概到了四更左右,山下所有营帐的烛火都熄了,山下巡察的人也早已走远,整个山林中只剩下大风吹动树叶的声响,落在耳里有些吓人。
“那边。”
这吓人的声音中,忽然夹杂了轻细的说话声。
随即,地上发出枯枝树叶断裂的声音。
水乔幽辨别了声音传来的方向,睁开了眼睛。
这里所有的山都是树木遮天,晚上更是一片漆黑。过了一刻左右,才有两个谨慎的身影出现在水乔幽栖身之树的不远处。
水乔幽早已适应了这林中的黑暗,逐渐看清了身影的移动。
她没有起身,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
不久后,两个身影从她下方过去,行至山壁边。
尽管他们一路走来,都没遇到人,山下多数人又已休息,他们也没再说话。
两人在山壁边小心待了一会,又往其它地方走。水乔幽起身,却未落地,穿梭于枝干之间,跟上了他们。她动作本来就轻,借着风声带来的响动掩护,两人对身后她的存在,没有一点感知。
两人走了好几个地方,但都很快离开。水乔幽看出来,他们估计是想找地方下去,但是对这一带也不是特别熟,一直没找到合适的路。即使是晚上,叶弦思都安排了在山里巡察的人,且无规律,不知道那些人什么时候又上来,他们也不敢在山里过夜,决定先离开。
水乔幽悄无声息地跟着他们下了山。
天黑不好走,白日只要一个时辰的路程,三人临近破晓才到山脚。
山下是个山凹,下面有座年久失修的房子,前面两人进了里面,没有点灯,直接休息。
水乔幽围着房子转了一圈,没有发现其他人。
黎明时分,两人从房里出来。水乔幽借着微弱的天光往里面看了一眼,没有看出生活的痕迹。出门的两人,则不是前两日她在另一个山头遇到的人了。
从山凹出来,水乔幽发现此处离苍益城门已经不远了。
到了岔路口,两人一人往城里走,一人往相反的方向去了。
水乔幽跟上了进城的人,他们城门口时,城门已开,两人都顺利进了城。
水乔幽跟着前面的人在城里转了大半个时辰,同一条街,他走了三遍,终于没再绕回去了,转到了城西一处叫做走马街的地方。
水乔幽上两次进城,就来过这个地方。
它虽被称做走马街,却是连走个人都困难。里面拥挤不堪,又脏又乱,总共不到五亩地的地方,至少挤了四百口人,乞丐、混混之类的都往里面挤,里面还开了不少铺子,走进去,连个落脚的地都没有。这一带,也是最好销赃的地方。
那人走了进去,水乔幽跟在他身后,看出他对这一片似乎很熟。
他在里面七拐八拐,最后到了巷道深处。
那里面还开着一家当铺,他直接进了当铺里面。当铺外面还有几个摆摊的,水乔幽没有在当铺门口停留,步履如常的走了过去。
经过当铺门口时,她状似随意地往里面瞥了一眼。见到那人站在柜台前,和里面的人隔着木栏说着话,说了什么,外面无法听见。整个当铺里,只有他们二人。
水乔幽走过当铺,又往里面走了几丈,找了个隐蔽的位置,才趁着路人不注意拐了个弯,停在那里观察着当铺门口。
她仔细查看了当铺外面,没有看到与竹海山庄有关的标记。
几口茶的功夫,先前进去的人已经出来了,原路往回走。
水乔幽刚要提脚跟上去,又将脚收了回来,耐心等了一会。
前面的人已经原路返回走远了,当铺里没再有其他人出来。看到当铺旁边那几个摆摊的,水乔幽从后面绕了过去。
里面虽然地形复杂,但她已经来过两次,大致记得前面是可以相通的。拐了几个弯,果然又回到了先前过来的路上。那人正好在她前面一点,她又跟上了他。
前面的人径直出了走马街,又拐了几条街,最后停在了一家卖吃食的路边小摊前,坐了下来。
水乔幽认出那就是先前另一人停留的那个摊位。
摊主还是那对夫妇,稚童在旁边独自玩耍,那人单坐一桌。
水乔幽瞧了一眼那日柳瑶芊出来的客栈,甜瓜正装成叫花子在对面乞讨。再看对面那人,水乔幽没有过去。就停在斜对面的巷子注意着对面。
那人点的吃食很快上桌,摊主没有和他多说什么就又忙去了。
他一个人吃着东西,不到半盏茶,吃完走人了,留了钱在碗边,没再和摊主、也未和其他人有任何交流。
他走的方向,是出城的方向。
水乔幽拿出手帕遮住脸走向了甜瓜,给了他一锭碎银子。
甜瓜眼睛瞪大,立马抬头。
水乔幽取了手帕。
“多谢……老大。”
甜瓜惊讶,赶紧站了起来。
水乔幽先没问他盯梢的情况,给他指了还能在人群中看到的人,让他跟上去,嘱咐他保持距离,远远跟着就行,若是他入山了,就不要再跟了。
甜瓜现在对她是充分信任,二话不说,点头应下,抓起银子跟了上去。
二人走远,水乔幽又在对面盯着小摊看了一会,摊主夫妻俩如常忙活着。
水乔幽走了过去,随便点了点吃的。
摊主送了吃食上来,水乔幽慢慢吃着。
中间,听到夫妻俩说孩子,都是本地口音。
周围的客人,基本也都是本地口音。
旁边客人换了两三拨,摊主夫妻也未有异常举动。
水乔幽没再坐下去,摸出身上银子看了一眼,去了一家卖玉石的铺子,找到了一块和那个山茶花坠子差不多质地的小玉石。
买了玉石,她直接出城,回了采药翁。
她找来金子,问他山上有没有会雕刻玉石的人。
这些土匪在进山干这一行之前,来自各行各道。
没想到,金子还真给她找到了这么一个人,曾经在玉石行从学徒做起,做了十几年,手艺很是不错。
水乔幽将自己的山茶花坠子与买回来的玉石一起给了此人,让他尽快雕刻一个一样的出来。
这件事交代下去后,甜瓜和银子前后脚回来了,还在路口碰上了。
甜瓜和银子都见过柳瑶芊和杨卓了,两人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尤其是杨卓,出门都是马车,锦衣华服,整个苍益城都没有几个像他穿得那么华丽的,两人猜测水乔幽忽然让他们盯着两人,估计是为了干一票大的,这两日,不需要水乔幽督促也盯得格外认真仔细。
两人知道她回来了,不用水乔幽派人来找他们,就先一起去找了她汇报这几日的成果。
甜瓜先说了今日的事情,水乔幽预测的很准,他出了城就进了附近的一座山。他也是直接出了城,没再接触过其他人。
昨日药铺是甜瓜去的,杨卓进药铺时,他也装病看了个病,听到大夫对杨卓说,他可以三日后再去复诊。银子告知,今日他又去了。
这两日,杨卓都向大夫打听了一位姑娘,好像在等人。
水乔幽面色不变,“大夫怎么说?”
两人学着木老的神态语气,异口同声,“没来。”
除了这件事,杨卓那边没有其它事情了。出了药铺,他的马车就都是直接出城了,途中没有接触过任何人。不过出城之后,水乔幽让他们不要跟,他们也就不知道了。
另外,客栈那边,昨日傍晚的时候,有一个年轻男子进去,银子都准备回来了,柳瑶芊就和他一起出来了。后来,他离开了客栈,柳瑶芊继续留在客栈。
“是何长相?”
“很高,比那姑娘高一个头,长的……”银子没读过书,找不到词来形容,认真想了之后,道:“看上去应该有钱。”
水乔幽没什么反应,金子甜瓜忍不住朝他翻了个白眼。
“哦,跟着他的人背了一杆花枪。”
花枪。
萧翊。